第十四章 (第1/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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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後面的人羣也開始散去,他們沿着不同的街道左右疏散開去。有的回家去料理自己的事情;有的離開是想在經歷了這麼多個小時的擁擠之後,走開去呼吸點兒新鮮空氣;還有的離開是爲了去找朋友,同他們聊聊今天所發生的事。而在另一條街道的人們也同樣散去了,只剩下極少數的人還留在那裏,他們的人數是如此稀少以至於根本無法阻止西班牙軍隊的前進,只好任由他們朝着督辦家走去。而在督辦家周圍,可以說還是聚集着一些暴亂的殘渣——即少數暴亂分子,他們對這一重大排場的騷亂那不完美的淒涼結局很是不滿。他們中有的在抱怨、有的在咒罵、有的在商量,看是否有什麼還沒做以便再次引發暴亂。彷彿是爲了試探,他們又開始敲打,撞擊着那扇勉強撐起的可憐之門。就在此時,來了一批軍隊,那些人見此情形,便不約而同地離開了,有的是從對面離開的,將這裏讓給了那些士兵。於是士兵們便佔領了此地,駐紮在這裏,守護着督辦家和這條街道。然而,在附近的街道和廣場上卻站滿了人羣。要是哪兒站了兩三個人,很快就會有另外三四個人,或者十幾二十個人圍攏來;有人走開了,另外又會有人圍過來。這就好比一場暴風雨過後,蔚藍的天空中還飄浮着厚厚的雲層,使那些仰望天空的人覺得,天好像還沒有真正放晴。當然也免不了會聽見一些嘈雜的話語。有的在興奮地述說着自己所見到的奇特之事;有的在講述自己所做之事;有的對這一事件的完美結局甚感欣慰,大肆讚揚着費雷爾,還預言糧食督辦會倒大黴。也有的譏諷道:“督辦是不會受到什麼傷害的,因爲狼是不會喫狼肉的。”還有的非常生氣,抱怨說事情沒有辦好,說這整件事就是一場騙局,說他們自己就像傻瓜一樣製作了這場鬧劇,最後還遭人恥笑。
此時,太陽已經西下,所有的事物均被染上了一層暗黃的顏色。勞動了一天的人們也累了,加上他們又不喜歡在黑暗中閒談,於是他們大多數都各自回家了。我們的年輕人——倫佐——在馬車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助其順利通過,並且夾在士兵的隊列中間,跟在馬車後面,像是隊伍凱旋似的。最後,當他看見馬車暢通無阻地前進着,脫離了險境,心裏十分高興。於是他又隨着人羣走了一段路,很快便在第一個拐角處離開了車隊,因爲他也想自由地呼吸下新鮮空氣。他向前走了幾步,心情仍十分激動,腦中也不斷浮現着剛纔混亂的畫面。他開始感覺自己需要喫飯,需要休息一下了。由於現在已經太晚,不能去修道院了,倫佐便邊走邊向兩邊看,希望看見某個客棧的招牌。就這樣,他一邊繼續往前走着,一邊往兩邊看。突然,他聽見了一些人在談話,於是便停了下來去聽他們在說什麼,最後得知他們是在說明天的計劃和打算。在聽了一會兒後,他忍不住想說出自己的見解,心想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應當理所當然地發表點兒意見。從自己白天所見的事可知,要完成某件事,只需讓公衆支持自己就行。“善良的先生們,”倫佐以演講的方式大聲喊道,“我能說說我的拙見嗎?以我之見,我覺得除了麪包外,還存在其他的問題。今天我們也清楚地看到,要是能讓他人聽見我們的聲音,我們就能夠伸張正義。因此我們必須繼續這樣幹下去,直到所有的不平之事都得到消除,直到這個世界能向美好的基督教世界邁進一點點。先生們,不是有一些惡霸嗎?他們不遵守十戒,並想方設法地對付可憐的老百姓——他們並沒有招惹他們——肆意地殘害他們。然而,他們還總說自己有理,不僅如此,當他們幹了什麼比平時那些還要嚴重得多的壞事時,他們仍然昂首挺胸,大搖大擺的。是的,甚至在米蘭,也有類似的人。”
“有太多這樣的人了。”一個人說道。
“我也是這麼認爲,”倫佐又說道,“我們的家鄉就有這樣的事。此外,事情本身就可以說明問題。舉個例子,我們試想一下,假如有個人既住在城外,又住在米蘭。要是他在城外是個惡魔的話,那他在米蘭也絕不會是個天使,我是這麼認爲的。先生們,請告訴我,你們是否見過這樣一個人被關進監獄呢?更糟糕的是——我敢肯定地說——公告說要懲罰他們,這些公告並不是毫無意義、空空洞洞的,而是列舉得有理有據,你再也找不到寫得比它還好的了。它清清楚楚地列舉了各種各樣的罪惡行徑,而這些恰恰是確實發生了的事,還給出了對其相應的懲罰。法令規定:‘不管是誰,卑賤之人也好,平民百姓也罷,只要違法,一律嚴懲,等等。’而現在,要是你去找善打官司的律師,會寫狀子的抄寫員,或是假裝正經的僞君子,請求他們根據告示所說的爲你主持公道,他們會像教皇對待地痞流氓的請求一樣,不理不睬,任何一個老實人也會因此而感到絕望。那麼,很顯然,國王和那些執行其命令的人,都希望那些無賴得到應有的懲罰,但是,卻什麼都做不了,因爲這些流氓有一些同黨。所以,我們應該打破他們的同黨。明天早晨,我們就該去找費雷爾,他是一個正直的人,一位平易近人的先生。今天,大家也看到了,他是多麼願意同貧窮的人站在一起,多麼努力想聽到他們的心聲,多麼謙虛地回答他們的問題。我們應該去找費雷爾,告訴他事情究竟是怎樣的,至於我,我會告訴他一些其他的事。因爲我親眼看見一個告示,上面蓋有多個印章,是由三位有權頒佈公告的人頒佈的。其中有一個名字就是費雷爾,這是我親眼看見的。而現在,這一法令所講的情況與我的事情正好相符。我曾去找過一位律師,請他按照三位先生——其中之一就是費雷爾——的意願,還我一個公道。這位律師先生親自給我看了看那公告。啊哈,多麼公正的一份公告啊!可是,他卻認爲我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在同他談話。我確信,當費雷爾這位正直的老人聽到一些這樣的事後——因爲他不可能知道所有這些事,尤其是不知道那些米蘭城外的事——他絕不會願意讓這個世界繼續這樣下去,而是會找到一些補救的辦法來補救這一切。此外,那些制定這些法令的人應該也希望人們去遵守這些法令吧。如果這些法令被認爲無關緊要、一文不值,那麼對於在這些告示上籤署了自己姓名的官員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侮辱。而且,要是那些有權的惡霸們不願低頭認罪,繼續裝瘋賣傻,那我們隨時準備讓其出盡洋相,就像今天這樣。我並不是說費雷爾應該乘坐馬車到處巡視,把那些惡霸、土豪一網打盡,嗯嗯,要是那樣,就得需要一座諾亞方舟才能裝得下他們。不過,他應該命令所有那些有關之士,不止是米蘭的,而是世界各處的有關之士,按照法令要求的那樣去做,嚴懲那些爲非作歹的人。那些該監禁的人,就監禁起來;該服苦役的人,就讓其服苦役。還要吩咐長官履行其職責。要是他不願履行,就罷免他的官職,重新任命一個比他優秀的人擔任他的職務。此外,正如我所說的,我們應當準備好隨時伸出援手,助其一臂之力。當然,他還應當命令律師們仔細傾聽貧窮之人的心聲,維護正義。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善良的先生們?”
倫佐說得如此真誠以至於從一開始就有大部分聚集在一起的人停止了自己的談話,轉過來仔細傾聽他講話。到了一定的時候,大家全都成了他的聽衆。隨後人羣裏響起了一陣混亂的掌聲,大家還高呼着“說得太好了!確實是那樣!他說得對!說得真有理!”不過,當然也不乏批評的聲音。“哼,是的,”一個人說道,“聽一個山裏人演講,他們全都是律師!”那人說完,便走開了。“現在,”另一個人輕聲說道,“每個賤民都想發表自己的見解,說再多還是有那麼多鐵鍬被扔進火堆,我們還是沒有便宜的麪包。我們正是爲了獲得便宜的麪包才進行這次反叛的。”不過,倫佐什麼都沒聽到,除了人們對他的恭維,一個人握着他的一隻手,另一個人握着另一隻,“我明天會來見你。”“在哪兒?”“教堂的廣場。”“很好。”“很好。”“我們得做點兒什麼事!”“我們得做點兒什麼事!”
“哪位善良的先生能告訴我這個可憐的孩子該怎樣去客棧,在哪兒我可以喫點兒東西,留宿一晚?”
“我願意爲你效勞,勇敢的年輕人。”一個人說道,這人聽倫佐的演講聽得很認真,並且一句話也沒說過,“我知道有家客棧非常適合你,我會把你介紹給那家客棧的店長。他是我的朋友,是個非常正直的人。”
“離這兒近嗎?”倫佐問道。
“離這兒不遠。”那人回答道。
人羣漸漸散去了。倫佐同幾個素不相識的人禮貌地握手道別後,又由衷地感謝那位剛剛認識的人的一番好意,便隨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