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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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一個人在一塊開墾了的耕地裏發現一株草,比如一株美麗的酸模,那麼他一定想弄個清楚,它是否就是這塊地裏本身的種子,還是隨風飄來的草籽或是一隻飛鳥銜着掉落的種子而長出來的。不管他如何思考,最終都得不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同樣,我們也無法確定伯爵利用省總神甫來解決這個問題(他認爲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的方法)的決定,是他自己想出來的主意,還是聽從了阿蒂利奧的建議。可以確定的是阿蒂利奧是存心想要給出這個暗示的。雖然阿蒂利奧已經預想到他高傲的伯爵叔叔會拒絕他如此直白的請求,但他仍然想盡一切辦法,無論如何使伯爵叔叔相信他想的這個辦法是可行的。此外,他的這個計劃也非常符合伯爵叔叔的性情,與當時的形勢也非常吻合,因此,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就算沒有任何人給予他這樣的建議,他也會自己想到這個辦法,並且想辦法付諸實踐。對於伯爵而言,在這樣一場公開的紛爭中,決不能讓身爲他家族一員的侄子被打敗,因爲這事對自己執掌的權力的聲譽來說至關重要,而他又是那麼在乎自己的聲譽。如果任由侄子自行其是,而獲得了勝利的滿足,那將是比災禍本身更糟糕的法子,遺患無窮,所以,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不失時機地予以制止。如果叫他馬上離開,他肯定不會聽從;如果他真的聽從了,那也就意味着不戰自敗,意味着自己的家族在修道院面前敗退。命令、法律的手段及其他類似的種種恫嚇,對於像克里斯托福羅神甫那樣的敵人都無濟於事,因爲那些教士完全不受法律的約束,不僅僅是人本身不受約束,就連他們的住所也不在法律的管轄範圍之內。凡是讀過此書的讀者,即便他沒有讀過別的書籍,也應該知曉這一點。要不是因爲這樣,這些教士的境況就不濟了。要解決這種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他離開這裏,而只有省大教主能夠辦到此事,他能夠決定克里斯托福羅神甫的去留。
省總神甫和伯爵已經認識很久了,他們平時很少見面,但只要一見面,雙方都盡力向對方表示友好,並宣稱願意爲對方效力。有時候,和一個統領許多人的人打交道遠比與他的下屬打交道要有利得多。因爲下屬只是爲了自己的目的,只在乎自己的情感,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而一位統領人物一瞬間之內便能覺察各種錯綜複雜的關係、無法預料的後果、各種利益之爭和那些需要回避或挽救的事情。因此,要和這類人物打交道,也需要從各個方面入手。
當伯爵在心裏盤算好了一切之後,有一天他邀請省總神甫來到府邸,準備設宴款待他,並且還花費心思挑選了一些客人來陪伴這個高級人物。在這些客人當中,有幾個人的家族名聲尤其顯赫,他們擁有華麗的外表、滿滿的自信以及旁若無人的紳士風度。他們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談論大事,他們無須刻意做作,便能使人感受到他們的優越和權力。還有幾個世世代代都依附於伯爵家族的人,甘願爲他效犬馬之勞。他們從喝第一道湯開始,嘴巴、眼睛、耳朵、腦袋、整個身體,甚至整顆心,都用在了唯唯諾諾地說“是”上面了。到了上甜點的時間,他們幾乎都忘了“不”該怎麼說。
在宴會期間,伯爵很快就把話題轉移到馬德里。俗話說得好,條條道路通羅馬,而伯爵卻用了很多方法說馬德里。他高談宮廷,談到伯爵、大臣和總督的家庭;當他談到西班牙鬥牛時,他描繪得如此繪聲繪色,沒有漏掉一個細節,因爲他是在一個很有利的位置上觀看的;當他說到埃斯庫利亞爾這個地方時,他對這個地方很熟悉,因爲伯爵的一個侍從曾帶他參觀了那裏的每一個角落。有時候,那些賓客就像雲集的聽衆一樣,在那裏聚精會神地聽他講着,然後賓客們便逐漸地分成幾羣,自己交談起來。而伯爵大人則繼續對坐在他身旁的省總神甫小聲地講述着一些他所看到的奇聞軼事。省總神甫並沒有打斷,而是繼續聽他這樣講吓去。然而,伯爵也會在不經意間轉換話題。他不再談馬德里,而開始從一個宮廷談到另一個宮廷,從一個顯要人物談到另一個顯要人物,直到他把話題集中在一個名叫巴爾貝里尼的紅衣主教身上。他是一個嘉布遣會修士,是現任教皇烏爾班八世的弟弟。最後,伯爵不得不停止自己的談論,聽聽神甫的意見。畢竟他還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會對他畢恭畢敬。宴會結束後不久,他便邀請省總神甫去另一個房間。兩位位高權重、見多識廣之人如今面對面站着。伯爵請那令人敬畏的神甫就座,自己則坐在神甫旁邊。他開始說道:“考慮到我們如此深厚的友誼,我想告訴你一件與我們倆都有利的事。這件事最好在我們之間解決,而不要使用別的途徑,否則可能……哎,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吧,我相信你會很快和我達成一致意見。請告訴我,佩斯卡萊尼科修道院裏是否有一位名叫克里斯托福羅神甫的人?”
省總神甫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請大人像老朋友那樣坦率地告訴我,這個人……這個神甫……我並不認識他。我認識很多嘉布遣會神甫,他們都是熱情謹慎而又謙虛之人,我從小就是嘉布遣會的朋友……然而,在一個人口較多的家庭裏面——總有某個人,一些粗野之人——從各方面傳來的消息使我們得知,這個克里斯托福羅神甫是一個……他行事一點兒也不謹慎——我敢肯定他曾多次讓大人您感到焦慮。”
“我明白了,這是在探口風。”省總神甫心裏暗自想到。“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讓這個令人敬畏的克里斯托福羅神甫從這個地方再到那個地方,不能讓他在一個地方的修道院裏待上半年,尤其是在鄉村的修道院裏。”
“噢,”他大聲說道,“聽到閣下對克里斯托福羅神甫持這樣的態度,我真的感到抱歉。據我所知,他在修道院裏堪稱楷模修士,就算在外地也受到很大的尊敬。”
“我完全明白,大人應該……然而,作爲您誠摯的朋友,我得告訴您一件對您非常重要的事。儘管您已經聽說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跟您說它可能引起的後果。您知道克里斯托福羅神甫正在庇護一位鄉下人嗎?您肯定聽說過這傢伙,他便是在聖馬丁節那天惹起很大轟動,然後又從警察手中逃跑的那個人,叫作洛倫佐·特拉馬利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