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空虛的迷惑 街上的噪聲和廚房裏的談話(2002—2012) (第2/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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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五十歲了……我儘量不去做蘇聯分子。但是我的感覺很糟糕。我現在是一個私人企業家,但我恨這份工作。我不同意以“私有化”手段去瓜分人民的低脂蛋糕——蘇聯,我不喜歡有錢人。他們在電視上吹噓自己的宮殿、酒窖,他們在裝滿牛奶的黃金浴缸裏洗澡……幹嗎要向我展示這些?我不能和他們一起生活。這是恥辱,丟人。我是改不了了,我在蘇聯社會主義制度下生活得太久了。如今,生活確實變得好些了,但更讓人噁心。
——我很驚訝還有這麼多蘇維埃政權的受害者。
——和蘇聯分子們有什麼可討論的?只要等到他們一批一批死去,然後我們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就行了。
——冷靜一下,同志。您知道,比起二十年前,現在很多人更頻繁地說到蘇聯。我最近去了斯大林的墳墓,那裏鮮花堆成了山,到處都是紅色康乃馨。
——鬼才知道他們殺了多少人。但我們終歸有過一個偉大的時代。
——我不喜歡俄羅斯現在的樣子,就是不喜歡。但我也不喜歡蘇聯分子,不希望回到過去。很遺憾,我記不得任何好事情了。
——我想回到過去。我不需要蘇聯香腸,我需要一個可以做正常人的國家。以前我們都說“普通人”,而現在改成了“平民”。你能感受到其中的區別嗎?
——我生長在一個持不同政見者的家庭,在持不同政見的廚房裏聽大人們說話……我的父母和薩哈羅夫很熟,傳播地下出版物。我和他們一起讀過格羅斯曼、金茲堡、多甫拉托夫[2],聽歐洲自由電臺。所以,當1991年到來時,我當然站在白宮前的人鏈中,隨時準備犧牲自己的生命,爲了不再回到共產主義。我的朋友裏沒有共產黨員,我們都把蘇聯的共產主義等同恐怖主義,等同於勞改營和囚籠。我們認爲共產主義已經死了,永遠死了。但二十多年時間過去了……我走進兒子的房間,看見他桌子上放着馬克思的《資本論》,書架上是托洛茨基的《我的生活》……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馬克思主義回來了?這是噩夢嗎?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兒子在上大學,他有很多朋友。從他們在廚房喝茶時的談話中,我聽到了有關《共產黨宣言》的爭論。馬克思主義又合法了,又流行起來了。孩子們穿着印有切·格瓦拉和列寧畫像的T恤。(絕望)什麼都沒有改變,一切都是徒勞。
——給您說個政治笑話放鬆一下……說說革命。話說在教堂的一角,有幾個紅軍喝醉了到處晃悠;另一個角落,他們的馬一邊嚼着燕麥一邊排尿。教堂的執事跑到神父那兒問:“神父,他們在神殿裏做什麼啊?”神父回答:“不用怕,他們過一段就會逝去。可怕的是,他們還有孫子們會長大。”現在,他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