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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法利老太太一整天沒開過口。媳婦的裝扮沒來徵求過她的意見,宴席的安排也沒來跟她商量過;她早早就退了席。可她丈夫非但沒跟她一起走,反而差人到聖維克多買來雪茄,一個勁的抽到天亮,一邊還用櫻桃酒跟摻熱糖水的烈酒兌在一起喝,這種喝法,在場的人都沒見過,於是又平添了幾分對他的敬意。
夏爾生性不善戲謔,在婚宴上自然並無上佳表現。從上湯那會兒起,賓客們少不得就要衝着他起鬨;面對接二連三拋來的俏皮話、恭維話、雙關語和粗俗的調笑,他都應答得挺差勁。
第二天,他彷彿變了個人。倒像頭天夜裏是他在當新娘,而真正的新娘卻若無其事,讓人覷不出半點破綻。那些搗蛋鬼對她莫測高深,見到她打旁邊經過,他們打足精神,卻光剩望着她看的份兒。可夏爾什麼都不瞞人。他管她叫“我太太”,親暱地稱她寶貝兒,一會兒不見就到處找她,逢人便問有沒有見到她,還時不時把她領到院子裏,旁人遠遠瞧去,只見樹叢中他攬住她的腰,邊走邊俯身把頭湊過去,揉得她胸衣上的羅紗起了皺。
婚禮過後兩天,這對新人就動身了:夏爾由於病人的緣故,不能耽擱得太久。魯奧老爹讓他們坐他的車,還親自送他們到瓦松鎮。到了那兒,他最後一次吻抱了女兒,下車往回走去。走了百十來步,他停住腳步,轉過頭去,只見馬車已經駛遠,車輪過處揚起陣陣塵土,這時他不由得重重地嘆了口氣。隨即他想起自己的婚禮和往日的歲月,想起妻子的初次懷孕;那天他騎馬把她載在身後,從岳父家接回去的時候,也曾這麼心花怒放來着;快到聖誕節了,田野上白皚皚的一片;她一隻胳膊摟緊他,另一隻胳膊挎着籃筐,戴着本地傳統的帽飾,長長的花邊隨風飄舞,有時拂到他的嘴上,他回過頭去,望見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偎依着他的肩膀,在金色帽檐下悄沒聲兒地笑着。她還不時把手伸進他懷裏,暖暖凍僵的手指。這些都是老話嘍!他們的兒子要是還在,也該有三十了!這時他回頭望了望,大路上什麼也看不見。他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座人去樓空的舊宅;酒勁上來,腦子發暈,不由得一陣悲從中來,淒涼的思緒跟充滿溫情的回憶攪在了一起,他有一會兒真想繞到教堂那邊去看上一眼。可是,他又生怕看了會更傷心,還是直接回家了。
六點鐘光景,夏爾夫婦回到了託斯特。鄰居們從窗口探出身來,都想瞧一眼他們這位大夫的新娘子。
老女傭上前來跟女主人見禮,賠不是說晚飯還沒準備好,請夫人先看看這座宅子。
【註釋】
1一種遊戲。玩時把硬幣疊在瓶塞上,用圓鐵片或石片甩擊瓶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