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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打幾盤三十一點1,然後奧梅先生和愛瑪玩埃卡泰2;萊昂站在她背後,給她出主意。他雙手扶在她的椅背上,端詳着她盤在腦後的髮髻上的壓髮梳。她每次出牌時,胳膊一抬,右邊的長裙就會提起來。盤得高高的髮髻,在後背投下一片褐色的影子,愈往下愈模糊,逐漸融入陰影之中。鼓起的長裙沿坐椅兩側下垂,滿是褶襉,一直拂到地上。萊昂間或覺着自己的靴底踩住了長裙,趕緊挪開身子,就像是踩着誰的腳似的。
玩罷紙牌遊戲,藥劑師和醫生玩多米諾骨牌,愛瑪換了個位子,雙肘擱在桌子上翻看《畫刊》。這本時裝雜誌是她帶來的。萊昂坐在她旁邊;兩人一起看雜誌上的畫片,先看完的就等在那兒。愛瑪還不時請他給她念配畫的詩句;萊昂拖長聲調朗誦起來,碰到描寫愛情的段落念得格外用心。可是玩骨牌的響聲干擾了他;奧梅先生精於此道,贏了夏爾個滿雙六3。打滿三百點以後,兩人都到壁爐跟前攤平身子坐下,不一會兒就睡着了。爐火燒成灰燼,漸漸熄滅了;茶壺也倒空了;萊昂還在朗誦,愛瑪一邊聽着,一邊心不在焉地撥弄着燈罩,輕紗的燈罩上畫着坐篷車的丑角和握着平衡杆走鋼絲的女演員。萊昂停了下來,示意愛瑪另兩位聽衆已經睡着了;於是兩人壓低嗓門說起話來,這種交談由於沒旁人聽見,所以對他們來說似乎顯得格外甜蜜。
就這樣,他倆之間有了一種默契,而且時有互借書籍或歌譜的來往;包法利先生沒什麼醋性,對此也就不以爲怪。
他生日時,收到一個用於研究顱相學4的很精緻的顱骨模型,上面標着好些數字,密密麻麻的一直標到胸廓,而且塗成了藍色。這是書記員的一片心意。他在別的地方也對醫生頻頻獻殷勤,甚至爲他跑腿到魯昂去辦事;有個小說家寫了本書,一時間大家趨之若鶩,栽種仙人球成了時髦,萊昂從城裏給包法利夫人帶回一盆,捧在手裏坐那輛燕子,一路上好幾個手指都給刺疼了。
她叫人在窗前搭了個有欄杆的擱架,把盆栽放在上面。書記員也在窗口弄了個花架;兩人憑窗伺弄花草的時候,正好可以四目相對。
鎮上的這麼些窗口中,有一扇往往人影更其常見:因爲,每個星期天從早到晚,外加每天下午,只要天氣晴朗,總能瞧見比內先生瘦削的身影出現在一座頂樓的窗口,只見他俯身在那臺車牀跟前,車牀單調的隆隆聲傳得老遠,連在金獅客店都聽得見。
有天晚上,萊昂回來,只見屋裏有條呢絨地毯,淺色底子上繡着一簇簇葉叢。他把奧梅太太、奧梅先生、絮斯丹、幾個孩子和廚娘全都喚了來;他還把這事告訴了吉約曼先生;大家都想見識一下這條地毯;醫生太太乾嗎要對書記員出手如此大方?這事看上去有些邪門,大家認定,她準是他的相好。
人家聽他一個勁兒地說她怎麼風度好,怎麼有情趣,覺着他挺樂意讓人那麼想,於是有一回比內丟了這麼一句話給他:“這關我什麼事,我又不跟她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