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樓拜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想去摘一朵。您說呢?”
“莫非您也是戀人?”她稍稍咳聲嗽,說道。
“哎喲!誰知道呢,”羅多爾夫答道。
草坪上愈來愈擠,主婦們撐着大傘,挎着籃筐,帶着孩子擠來擠去。時不時會迎面碰到一長列鄉下姑娘,得給她們讓路,這些幫工的村姑穿着藍襪子、平底鞋,戴着銀戒指,從她們身邊走過,聞得到一股牛奶味兒。她們手牽着手在草坪上往前走,從那行山楊樹到設宴的帳篷,都有她們的身影。不過,這會兒評審的時間到了,這些農夫村婦一簇簇地擁進一個類似賽馬場的圈地,圈地四周敲了木樁,攬了繩子。
牲畜都圍在裏面,鼻子朝向繩子,臀部參差不齊地排成一列。沒睡醒的豬用嘴筒拱着土;牛犢和母羊的叫聲,哞哞咩咩地此起彼落;母牛屈起後腿,肚皮貼在草地上,一邊慢悠悠地反芻飼料,一邊眨着沉甸甸的眼皮,任憑小飛蟲嗡嗡營營地在頭上打轉。種公馬直立起來,張大鼻孔在母馬邊上嘶鳴,車把式們光着膀子,抓牢它們的籠頭。母馬靜靜地伸長頸項,垂下馬鬃,小馬駒在它們的庇廕下歇息,或者有時走過來嗍幾口奶;在這片綿延起伏的牲畜隊列之上,一眼望去,只見雪白的鬃毛迎風飄拂,牲畜尖尖的犄角和奔跑着的人的腦袋時隱時現。百米開外,柵欄門外,有一頭黑黝黝的大公牛套着嘴罩,穿着鼻環,佇立着不動,有如一尊青銅鑄像。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手裏牽着牛繩。
然而,有幾位先生曳着笨重的腳步,穿行在兩列牲口中間,每視察一頭牲口,便低聲磋商一番。其中一人,看上去身份最高,邊走邊在一個小本本里記上兩筆。此人就是評審委員會的主席:龐鎮的德羅茲雷先生。一認出羅多爾夫,他就疾步走上前去,非常客氣地笑着對他說:“怎麼,羅多爾夫先生,您撇下我們不管了?”
羅多爾夫連忙聲明他一會兒就過去。但等這位主席一走,他便對愛瑪說道:“老實說,我纔不會去呢;跟您在一起,可要比跟他在一起有趣多了。”
不過,羅多爾夫雖說一個勁兒揶揄展評會,可爲了走動方便,還是向值勤崗哨出示了自己的藍色請柬,偶爾遇上些出色的展品,他還會駐足瞧上幾眼,可包法利夫人對此毫無興趣。他注意到這一點後,便拿永鎮太太們的穿戴開玩笑;隨後又拿自己的不修邊幅自我解嘲。他的衣着既隨便又考究,顯得不大協調,一般人看在眼裏,往往會覺得從中透露出一種怪僻的生活方式,不僅有情感的騷亂、手段的峻切,而且始終有一種對社會習俗的藐視在裏面,有人看得着迷,有人看得光火。但見他身穿袖口打襉的細麻布襯衫,灰色斜紋布背心,風一吹,襯衫就在背心開口處鼓起來,寬條紋的長褲垂到腳背,露出一雙米黃色的布面鑲皮靴子3。靴幫擦得很亮,草影清晰可鑑。他就那麼一手插在上衣袋裏,頭上歪戴着草帽,登着這雙靴子一路往馬糞踩去。
“再說,”他接着話茬說下去,“一旦住在鄉下……”
“也就別想指望什麼了,”愛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