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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连在离开以前接受了四五个人请他吃饭的邀请。“这个年轻人为本省争光!”客人们全都同时兴高采烈地嚷起来。他们甚至谈到通过表决,从市政基金中提取一笔生活补助费,供他到巴黎去继续深造。
这个轻率的主意在饭厅里引起反响时,于连已经步履轻快地走到了院子门口。“啊!下贱东西!下贱东西!”他一连低声喊了四五遍,尽情享受着呼吸新鲜空气的快乐。
他这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长久以来他的自尊心一直在受到轻蔑的微笑的伤害,受到他从所有那些在德·雷纳尔先生府上听到的有礼貌的话里发现的高傲的优越感的伤害。他不能不感到差别之巨大。“即使我们忘掉钱是从那些可怜的被收容者身上搜刮来的,而且忘掉禁止他们唱歌!”他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德·雷纳尔先生难道什么时候对他的客人说过他请他们喝的每一瓶酒的价钱吗?而这位瓦尔诺先生不厌其烦地一再列举他的财产,只要他的妻子在场,他谈到他的房子,他的地等等,每一次都要说你的房子,你的地。”
这位夫人显然对享有所有权的快乐非常敏感,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她对一个仆人极其可憎地发了一顿脾气,因为这个仆人打碎了一只高脚酒杯,害得她的酒杯不成套了;这个仆人回答时,也傲慢无礼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
“怎样的一伙人啊!”于连对自己说;“即使把他们搜刮来的钱分一半给我,我也不愿意跟他们生活在一起。总有一天我会暴露自己的看法;他们在我心中引起的轻蔑,我不可能克制住不让它流露出来。”
然而,按照德·雷纳尔夫人的命令,必须参加好几次同类的宴会。于连红得发紫;人们原谅了他的那身仪仗队服装,或者不如说,正是这件轻率的事是他获得成功的真正原因。不久以后,在维里埃尔不谈论别的,光谈论在这场争夺博学的年轻人的竞争中谁能获胜,是德·雷纳尔先生呢,还是贫民收容所所长。这两位先生和玛斯隆先生形成了三头政治,多年来一直在城里施行暴政,嫉妒市长的大有人在,那些自由党人有理由抱怨他,但是他毕竟是贵族,是生来就应该高人一等的人。而瓦尔诺先生呢,他的父亲只给他留下六百法郎的年金。他年轻时人人都见过他穿着一身蹩脚的苹果绿衣服;从怜悯他这身苹果绿的衣服,到羡慕他的诺曼底马,他的金表链,他的来自巴黎的衣服,他的全部财产,是需要有一个转变过程的。
于连在这许许多多新认识的人中间,相信发现了一个正直的人;他是几何学家,名字叫格罗,被人认为是雅各宾党人。于连曾经发誓,只有自己认为是虚假的话他才说出口,他不得不表现出对格罗先生持怀疑态度。他收到从维尔吉送来的大包大包的拉丁文翻译练习。他受到劝告,要常去看看他的父亲;他服从这个不愉快的需要。总之一句话,他相当成功地挽回了他的声誉。一天早上,他觉着有两只手捂在他的眼睛上,一下子醒了过来,不免大吃一惊。
这是德·雷纳尔夫人,她刚上城里来,四级一跨地奔上楼梯,让她的孩子们照应他们带来的一只心爱的兔子,因此比他们早一会儿来到于连的卧房。这个时刻是美妙的,但是非常短,孩子们想让他们的朋友看看兔子,带着它来到时,德·雷纳尔夫人已经不在了。于连热情欢迎他们每一个人,甚至连兔子也不例外。他觉得好像是跟久别的家人重逢。他感到自己爱这些孩子,喜欢跟他们闲聊。他们温柔悦耳的嗓音,他们纯朴而又高贵的可爱举动,使他感到惊奇。他在维里埃尔,是在庸俗不堪的作风和令人厌恶的思想中间呼吸,他需要把它们完全从自己的脑海里清除掉。每日每时都存在着对贫困的恐惧,每日每时都存在着奢侈和贫穷的斗争。邀请他上家里吃饭的那些人,谈到桌上的烤肉时,会吐露出一些对他们说来丢脸的,对听者说来恶心的话。
“你们这些贵族,你们有理由骄傲,”他对德·雷纳尔夫人说。他把他勉强参加的那些宴会全都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