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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要向我说出他的秘密来了,”于连想,“瞧,他在跟我谈他自己;这是真情流露。”但是这个显然处在兴奋状态中的人,连一句不谨慎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可是他干了不少活儿,他是快乐的,”于连对自己说,“而且好葡萄酒喝了不少。怎样的一个人啊!对我说来是怎样的一个榜样啊!他真是呱呱叫。”(这是他跟老外科军医学的一句粗俗的话。)大弥撒的Sanctus[3]的钟声敲响了,于连打算穿一件祭披跟随主教去参加盛大的迎圣体的队伍。
“那些小偷呢,我的朋友,那些小偷呢!”夏斯神父叫了起来,“你没有想到他们。迎圣体的队伍就要出去了,教堂里会走空了;您和我得守着。如果我们只少掉两奥纳[4]围着柱子底部的那种美丽的锦带,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这也是德·吕邦普莱夫人的礼物;是她的曾祖父,那位鼎鼎大名的公爵传下来的。这是纯金,我亲爱的朋友,”神父在他耳边,带着显然很兴奋的神情补充说,“没有掺一点假。我让您负责检查北面的侧殿,不要离开那儿。南面的侧殿和大殿归我。注意那些神工架;有些女人给小偷当眼目,就是从那儿窥伺我们转过身去的时机。”
他刚讲完,时钟敲十一点三刻,那口大钟立刻敲响。<p &<img src="images/1482142671-00003.jpg"/&</p&<p &<img src="images/1482142671-00003.jpg"/&</p&<p &<img src="images/00003.jpg"/&</p&,它使劲地敲着;如此洪亮、如此庄严的钟声,于连听了非常激动。他的想象已经脱离尘世。
焚烧着的神香的香味,还有那些化装成圣约翰[5]的孩子撒在圣体前面的玫瑰花瓣的香味,更使他的兴奋心情达到了顶点。
这口钟的声音如此庄严,按理只应该使于连想到二十个人的劳动;他们得到五十个生丁的报酬,也许还有十五到二十个信徒在帮助他们。他应该想到绳子的损坏、钟架的损坏、钟本身的危险,它每隔两个世纪要掉下来一次;他应该考虑降低打钟人工资的办法,考虑用赦罪或者从教会的宝库里取出的,而又不会影响到教会的钱袋的其他圣宠,来代替工资支付他们。
于连的心灵受到如此雄壮,如此响亮的钟声的激发,非但没有产生这些明智的想法,反而在想象的广阔世界里翱翔。他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好教士,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能干的行政官员。像这样容易激动的心灵,至多适合于产生艺术家。此时此刻于连的自负完完全全暴露出来了。在他那些神学院的同学中间,因为有人向他们指出,在每一道树篱后面都有民众的仇恨和雅各宾主义在埋伏着,也许已经有五十人认识到正视生活现实的重要,听见主教大堂的那口大钟的钟声,就只会想到打钟人的工资。他们会用巴雷姆[6]的才华去研究民众的情绪是否值付给打钟人的钱。如果于连愿意去考虑主教大堂的物质利益的话,他的想象也会远远越过目标,他会想到怎样替教堂财产节省四十法郎,而放过避免一笔二十五生丁的支出的机会。
在世上的这个最晴朗的日子里,迎圣体的队伍缓缓地走遍整个贝藏松,在官方各部门竞相搭建的临时祭坛前停留。教堂一直沉浸在深深的寂静中,光线半明半暗,空气凉爽宜人,仍旧弥漫着鲜花和神香的香气。
寂静、深深的孤独、长形大殿里的凉爽,使得于连的梦想变得温柔了。他不用担心正在教堂另一部分忙碌的夏斯神父会来打扰他。他的灵魂几乎抛下了他的臭皮囊,听任这个臭皮囊慢步地在交给他看管的北面侧殿里走来走去。尤其是因为他确信在神功架里只有几个虔敬的女人,没有别人,所以他更加放心。他的眼睛在观看,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然而,他的心不在焉的状况还是被打破了一半,因为在他眼前出现了两个穿得非常考究的女人,一个跪在神功架里,另一个跪在紧靠她的一把椅子上。他虽然视而不见,但是,或者是出于隐隐约约的责任感,或者是出于对这两位夫人的高贵而朴素的穿戴的赞赏,他注意到这个神功架里并没有神父。“奇怪,”他想,“这两位美丽的夫人如果是虔诚的,为什么不去跪在哪一个临时祭坛前面?如果是上流社会的贵夫人,为什么不引人注目地坐在哪一个阳台的头一排?这件连衫裙式样多么好!多么优雅啊!”他放慢脚步,打算看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