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關於45年的答問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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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國平院2002年袁你的文學生涯已走過了45年袁你是怎樣走上文學道路的鑰你能描述一下最初萌動的情形嗎鑰
陳忠實:追溯起來,我的文學生涯應從我初中二年級時寫的一篇小說算起,那是一次作文,我寫了一篇小說,題目叫做《桃園風波》。這是我平生寫下的第一篇小說。我對文學的興趣、愛好、追求就起於這個時期。有幾個因素決定了我後來的文學道路,一是家脈的影響,父親的形象。父親是一位地道的農民,但有些文化,在下雨天不能下地勞作的空閒裏,父親和一般農民的區別就顯示了出來,他總是躺在祖屋的炕上讀古典小說和秦腔戲本;二是我上初二的時候,那時的語文課本分爲漢語和文學兩種,我記得厚厚的一本文學課本收錄有現當代作家的許多作品,包括趙樹理的短篇小說,李準的剛剛發表的《不能走那條路》。我讀他們的東西,似乎直接復活了我少年的鄉村生活經驗,感到親切和驚異。也就是從那時起,我第一次產生了借閱文學書籍的慾望。再就是我的初中語文老師,姓車,剛從師範學院畢業,車老師大概是一個標準的文學愛好者文學發燒友,他講語文課,還給我們講一些當時文壇的趣聞動態,作家故事。我後來寫了一篇作文《堤》,是車老師主動提出爲我抄寫並向《延河》投稿的。這是我第一次聽說了《延河》。是車老師撥動了我的文學神經。我後來在一篇文章裏說到50歲才捅破了一層紙,文學僅僅是一種興趣。那時候的確純粹是一種興趣和熱愛。
李國平院你覺着你的創作經歷了幾個階段鑰葉白鹿原曳當然是高峰遙有幾次高峰鑰 幾次轉折鑰
陳忠實:我的文學創作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從創作慾望的發生、萌動開始,在中學辦文學社,出牆報,高中畢業後回鄉。高考失敗後幾乎一切人生出路都堵死了,立志搞創作。1965年在《西安日報》發表處女作《夜過流沙溝》,直到1978年,可以看作我創作的第一階段。從最初的愛好到能夠發表作品,到引起一定的重視和反響,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包含着基本訓練、學習和借鑑,經驗和教訓,最重要的是解決了創作心理上的自信與自卑和文學的神祕感問題。第二個階段大約從1978到1986年左右。1978年,我已強烈地意識到文學的春天的到來,文學可以當個事業幹了。我也從基層行政部門調到文化單位,去讀書去反省去皈依文學,那幾乎是一個自虐式的反省,剝離的過程和目的是要用真正的文學來驅逐來盪滌我藝術感受中的非文學因素,重樹文學的信心。這一時期是我人生和創作的最重要的轉折,解決了反省力和自覺性問題。記得當時《人民文學》的崔道怡先生從北京趕到我下鄉的偏僻的山村,要我寫一篇小說在《人民文學》亮亮相,哪怕寫一篇散文也給《人民日報》先亮一下相,不然有人說陳忠實是否趴下了?我咬牙謝絕了。我說我現在不是亮不亮相的問題,趴不趴下全在我自己。我會以我自己的方式告慰讀者。那時候和後來不斷深化的精神剝離,使我獲得了文學的新生。
第三個時期是《白鹿原》的醞釀、準備、創作時期。這個時期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我已意識到了《白鹿原》的內涵和歷史內容,和藝術表現上的軟弱,拿得下來拿不下來,能否完成自己的創作理想,可《白鹿原》的創作過程和完成使我在更高層次上解決了自信和不自信的問題。
李國平院在你的文學生涯中遇到許多文學前輩堯文學編輯堯文朋詩友袁王汶石堯呂震嶽堯蒙萬夫堯徐劍銘堯張月賡堯李下叔堯何啓治袁他們可說是你的良師益友袁每每在創作的重要關口給予你很大支持袁我注意到你在一些文章裏很是感念遙
陳忠實:的確是這樣,我在文學道路上遇到過許多良師益友。我交往的編輯,原計劃寫成系列的文章,現在還沒有完成。我和這些朋友,都過從不密,純粹是文學上的交往、交流和愛護。1971年,我連續四、五年沒有寫作了。張月賡惦記着我,託人在農村找我,催促我在《西安日報》上發表了散文《閃亮的紅星》,可以說是張月賡重新喚起了我的文學夢。就是這樣,我們交往38年,君子之交。我的第一本小說集《鄉村》的責編是邢良駿同志。我的許多文學朋友,編輯朋友,出現在我創作的重要關頭,我創作的每步都有他們心血的澆灌,我和他們的友誼是經過了長久的生活考驗的,這是我的幸運,我想我回報他們的最好的方式是創作。
李國平院伴隨着你的文學生涯袁你經歷了不同的職業袁你創作的原始動機是什麼鑰有沒有功利目的鑰精神層次的東西什麼時候占主導地位鑰它們和職業的改變是平行發展的嗎鑰 精神上的東西是和走上專業創作道路一起明晰起來的嗎鑰
陳忠實:我說過,初始階段,原始衝動,純粹是一種愛好,高中階段,有當作家的理想,我最近寫過一篇文章《我與軍徽擦肩而過》,說的是我高中畢業三年困難時期的情形,從軍不成,高考不成,招工不成,幾乎人生的每一條道,每一個憧憬都被堵死,而作爲一個知識青年,我又不甘於作一個農民,不甘於作只有六七十個學生的民辦教師,於是集中心力走文學創作的道路。上世紀80年代初的創作衝動幾乎是和文學的命運相伴而生。而《白鹿原》的創作,可以說是我人生價值,生命意義的一次實現,我們這一茬農民出身的作家,投身文學,不能說沒有改變生存狀態,人生命運的動機,世俗的和精神的剝離過程很難機械的劃分,很難說哪一位作家走上專業道路了,他就剝離乾淨了,我感覺這和作家境界,對文學理解的深度有關係。
李國平院你的生命歷程袁創作歷程袁和共和國的風風雨雨構成了同構關係袁你的命運你的創作也有過坎坷袁現在回想起來一定感慨良多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