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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在那個冬天的下午直至夜晚,他並沒有落淚,也沒有人把他摟進懷中,這就是Z和O
的不同。看似微小的這一點點不同,便是命運之神發揮它巨大想象力的起點。
備忘三
那個冬天的晚上,9歲的Z回到家,母親正在廚房裏忙着晚飯,對兒子。情緒的變化一無覺察。Z
在廚房門口站了一會兒,看見母親做了很多很多饅頭。蒸汽騰騰之中母親的面容模糊而且疲倦,只問了一句:“你這一下午跑到哪去了?”Z
本來想問蒸這麼多饅頭幹嘛,但沒問;厭倦,甚至是絕望,一下子填滿在心裏。這些饅頭,這麼多饅頭,尤其是沒完沒了地做它們蒸它們,蒸出滿屋滿院它們的味兒,心裏胃裏腦子裏都是它們圓鼓呆呆的慘白都是它們庸卑不堪的味兒!Z
掉頭走開。走進屋,把屋門關緊。不開燈,趴在牀上。感到一陣徹骨的心灰意懶。整個下午的情景仍在他心裏糾纏不去,滿院子蒸饅頭的味兒從門窗的縫隙間鑽進來,無望的昏暗中那個美而且冷的聲音一遍遍雕刻着9
歲的心。怨恨和憤懣就像圍繞着母親的蒸汽那樣白虛虛地旋轉、翻滾、膨脹,但沒有溫度,也還沒有力量。然後他起來,在黑暗中心緒迷亂地坐了一會兒。然後他肯定是本能地把目光投向了——抑或是尋找着——一那架老式的留聲機。然後肯定是如獲救命稻草一般地走近它。然後肯定是急切地抽出唱片,手甚至抖。然後音樂響了。樂曲,要麼悠緩,要麼鏗鏘,響起來。可能是《命運》。可能是《悲愴》。可能是《田園》。可能是《月光》。這些高雅莊重的音樂抵擋住了那個美而且冷的聲音,這些飛揚神俊的樂曲使那個女孩兒的父母和哥哥姐姐也不敢驕妄,甚至在這樣的旋律中9
歲的Z
不再膽怯,又能坦然嚮往那個女孩兒居住的地方了——那座美麗的出人意料的房子。藉助廚房那邊流過來的燈光,他仔細讀着唱片套封上的字,可能是:貝多芬、柴可夫斯基、莫扎特、巴赫、聖桑、德沃夏克……。那是他的父親寫的字,清雋,遒勁。他撫摸它們。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