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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沙發上作夢。夢中第一次有了男人的體驗,在挺不起眼的那張沙發上沒想到作了那樣一場好夢。
都是可能的。
也可能沒人,並沒有人。一間空屋,偶爾講述老鼠的故事。
也可能門開了,主人重歸故里,在門前佇望,孤身一人或結伴還鄉。屋中的一切都沒有變,但陌生,但又熟悉。輕輕拈一下鏡面上的塵灰,自己的面容也是又熟悉又陌生。“這兒?”“對,就這兒。”
也可能是破裂,分道揚鑣。男人走了,或者女人走了。門關上。四壁和門窗之間,男人或者女人,獨自留在那兒。
什麼都可能,但只是一種。
女跳水者轉體兩週翻騰三週半,降落,降落,降落,屋頂呀陽光呀窗口呀那背景像一張卡片從上方被抽走。又換上一張:湛藍的水面撞開浪花。又換上一張:女跳水者像一隻漁鷹扎向水底,身後攪起豐富的氣泡。女跳水者從池底浮升、浮升、浮升,這一回卡片從下面被抽走。再換上一張:女跳水者爬上岸,向觀衆鞠躬,轉身走過一道玻璃門,走過一道道玻璃門,很多從未見過(而且從此以後再不會見到)的面孔轉向她、“注視她,她穿過人羣走進攝像機追拍不到的地方。很可能,她將就此永遠在我的世界裏消失。從理論上講,她存在於別處。從理論上講,還會有一些星球上有空氣,有氧和氫,有水,有生命。從理論上講,宇宙中應該有一些黑洞。從理論上講,在我出生之前這個世界已經存在億萬年,在我死亡之後這個世界還要存在億萬年。從實際講,理論是邏輯體操不過是邏輯體操。
日子總在過去,成爲一張張作廢的卡片。失戀,是一團煙雨,心靈的一道陌生又熟悉的佈景。
如果那山巒一樣的房屋也是一道巨大的佈景,那些窗口實際是一道佈景上的一塊塊油彩,情況又有什麼不同?是,或者不是,有什麼不同呢對邏輯體操來說?那佈景上的油彩抑或那樓壁上的窗口,對凝望來說以及對猜想來說有什麼不同呢?對它們的猜想並不爲過,並不見得比以往更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