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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於擔心失言,所以幾乎無語應答——然而,因爲沉默可能佐證乏味,他便又不可冷場。最終,他用冗言贅語,講解了橋樑如何把負荷分散到橋墩,然後又分析了輪胎在路面潮溼和乾燥時的剎車速度。他的樸拙無華,至少襯托出一份真誠:如果意欲引誘的人兒並不那麼可心,我們往往會表現得神閒氣定。
他無處不感受到,自己無力獲得柯爾斯滕的關注,他覺得她熱愛自由、個性獨立,這令他既興奮,也害怕。他明白缺失強大的因由,促使她寄情於他。他也胸中昭然,沒有立場索求她的仁愛——雖然自己淺陋不堪,恰需她一份仁心。當下,他存屬於柯爾斯滕生活的外圍,除了謙卑,再無其他。
接着,核心的挑戰到來了:他需要辨識,兩人的感覺是否一致;這課題,淺易直觀,卻也能經受綿綿不斷的符號學研究和細密的心理學揣度。她誇讚他着灰色雨衣好看;她應允他支付茶水和印度薄餅的費用;當他提及自己想回歸建築學領域的野心時,她予以鼓勵。可當他做了三次嘗試,以圖把話題引至她過往的感情經歷時,她又貌似侷促不安,甚至面有不悅。她當然也沒領會他想邀約觀影的暗示。
如許思量,只會激發渴望。在拉比看來,最有魅力的人不是那些即刻便接受他(他質疑她們的判斷力)或從來不給他任何機會的人(他有些怨恨她們的淡然態度),而是那些莫名地——許是源於她們的浪漫糾結或謹慎天性、體形不佳或心理壓抑、宗教虔誠或政見不一——任他在風中輾轉不已的人。
這渴望,以它自有的方式,演證着細膩的內涵。
最終,拉比在市政會的文件裏,找到她的電話號碼。一個週六的早晨,他短信她,說晚點兒天可能放晴。“我知道。”她幾乎秒回。“去植物園走走如何?柯。”
三小時後,在愛丁堡植物園,他們徜徉於那些最稀有的樹木、花朵之間。他們觀賞了智利的蘭花,瞭解了杜鵑花的複雜;然後,他們停在一棵瑞士杉和一棵茂密的加拿大紅杉中間,微微的海風搖曳着樹葉。
拉比已經無力構思無謂的評語,去曲意迎逢。於是,在柯爾斯滕閱讀一塊資料牌“要區分高山樹和……”時,他打斷她,雙手捧過她的臉,把自己的脣溫柔地印在她的脣上——這,無關自負,也未獲應允,而是出於無法忍受的絕望;而回應他的,是她閉合雙眼,手臂緊緊環腰擁抱他。
因弗內斯特來斯酒店[2]那兒傳來一輛冰淇淋廂式車怪異的叮噹聲,一隻寒鴉也在一棵產自新西蘭的樹木的枝丫上叫着。沒人注意到,這兩個人兒,正半掩於異域叢林,體驗他們的人生中最溫柔而重要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