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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回答則是:“去你的,別煩我。”這種話語,有時候透射的其實是恐懼。
柯爾斯滕給自己泡杯茶,然後進了臥室。她堅持認爲——其實並非全然無感——自己並不知道新婚丈夫(他與“弓”酒吧的氛圍確實格格不入)因了何事如此煩心。
慍怒的核心,其實是一個令人費解的混合體:強烈的憤怒,與同樣強烈的、不願言說憤怒所爲何事的渴望。慍怒者迫切需要對方理解,卻又絲毫不幫助對方理解。正是對解釋的需求,形成了侮辱的核心:如果對方尚需解釋方可領悟,那麼顯然,他們不配得到解釋。我們還需補充一句:這是慍怒者的特權,它代表他們足夠尊重、信任我們,認爲我們應該領會他們沒有言說的傷害。這是愛情古怪的饋贈之一。
最終,她下牀,敲響書房的門。她母親總說,吵架不過夜。她依然在對自己說,沒明白出了什麼狀況。“親愛的,你這舉動就像兩歲的孩子。咱倆是同心同德,你忘啦?你至少該解釋下你爲什麼會這樣。”
在塞滿建築書籍的小書房裏,那個巨嬰在沙發牀上輾轉反側,腦袋裏只想着自己絕不心軟;而且毫不相干的是,看着旁邊書架上那書的書脊上幾個燙金字“密斯·範·德·羅厄[2]”,他覺得那麼陌生。
對他而言,這種狀態並不尋常。在過往戀愛中,他一向都是竭力更寬容的一方,但柯爾斯滕的樂觀和堅強把他推向了另一邊。如今,輪到他躺在那裏,煩心、失眠。爲何她所有的朋友都討厭他?她不覺得他們過分嗎?她幹嗎不介入,來幫助他、保護他?
慍怒,是在致敬一種美麗、危險的理想狀態——它可回溯到我們最早的童年時期:承諾締結無言的默契。在子宮裏,我們從來無需解釋。我們的每一點要求都會被滿足。暖心的慰藉總是適時到來。這種田園詩般的生活,會持續到我們的幼年。我們不必爲任何要求開口:善良的大人們自會猜度。他們能看透我們的眼淚、我們的咿呀兒語和我們的困惑,去發現我們尚無能力去表達的煩惱背後的因由。
這,也許便是爲何在人際交往中,當一方可能無法正確解讀另一方時,即便是最富口才之人,也不願闡明真實緣由。只有無需言語且又精準的讀心術,方真正標誌着對方值得我們信任;只有當言語已是多餘時,我們纔會確信,自己獲得了真正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