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德波頓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定是在行李提取處被偷了,”柯爾斯滕說,“或是你把它丟哪兒了。真倒黴!我們明天一早就給機場打電話,看是不是有人把它交到機場了。不過,反正損失有保險彌補。咱倆都還是第一次攤上這種事,真不可思議。”
可拉比卻沒看出有什麼不可思議。
“如果需要查任何信息,你可以用我的手機。”柯爾斯滕爽朗地補充道。
拉比很惱怒。這會是一場行政噩夢的開始。會有一大堆運營商要他漫長地等待,然後還得找出各種文件,填許多表格。不過,奇怪的是,他的怒火併不只在於自己的損失;其中一部分也向妻子蔓延而去。畢竟,是她首先提到天氣,然後才促使他查看天氣預報,若不然,手機便安然無恙。而且相形之下,柯爾斯滕的冷靜與同情只在強調她的無憂無慮、幸運十足。當公交車駛向韋弗利大橋時,一個重要的邏輯在拉比心中生成:這所有的痛苦、困擾和麻煩,一點一滴,都是她的過錯。她該爲這一切負責,包括他的頭正疼得彷彿老虎鉗在夾着太陽穴一般。他朝她背過身,嘟囔道:“我就知道我們不該搞這場瘋狂而多餘的旅行。”——這結論對於一個重要紀念日的慶祝活動來說,令人悲傷,且頗欠公平。
並非人人皆認同或支持拉比剛剛生成的這種關聯。柯爾斯滕從未簽字畫押,領受守護丈夫手機的職責,而且也絕不該爲這個成年靈長類動物的生活負責。但在拉比看來,這尤其合情合理。這並非首次,次次過錯都是妻子所爲!
關於愛情,最荒謬、幼稚、可悲但也最常見的推定便是,締結婚約之人,並非只是我們情感生活的中心,也是我們或好或壞的一切經歷的責任人——這要求實在罕見、有失客觀理性,而且極欠公平。愛情怪異而病態的特權便在此。
經年歲月的種種,都是她的“過錯”——他雪路滑倒;他丟了鑰匙;格拉斯哥列車拋錨;他超速被罰款;他的新T恤兒裏有個癢癢的標籤;洗衣機洗出來的衣服沒脫幹水;他沒能進入自己夢想的建築領域;新鄰居午夜時分大聲播放音樂;他們不再有很多快樂時刻。需要強調的是,在這方面,柯爾斯滕自己列的清單也絕不會簡短或更合理:她沒法常常見到母親,怪拉比;她的緊身褲總抽絲,怪拉比;她的朋友吉娜從不聯絡她,怪拉比;她總是疲憊不堪,怪拉比;她的指甲鉗總是不見,怪拉比;他們不再有很多快樂時刻,當然還是怪拉比。
世界無時無刻不在令我們不安、失望、沮喪和受傷。它延誤着我們,駁斥我們的創意,無視我們升遷的訴求,讓白癡獲得獎賞,將我們的雄心粉碎在它淒涼、無情的淺灘上。我們從來不可有絲毫抱怨。要理清真正的罪魁禍首,困難重重;而且,即便理清,抱怨也必是危險重重(惟恐被炒被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