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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上天天有撒哈拉的消息,鎮上偶爾還是有間歇的不傷人的爆炸,摩洛哥方面,哈珊國王的叫囂一天狂似一天,西屬撒哈位眼看是要不保了,而真正生活在它裏面的居民,卻似摸觸不着邊際的漠然。
沙是一樣的沙,天是一樣的天,龍捲風是一樣的龍捲風,在與世隔絕的世界的盡頭,在這原始得一如天地洪荒的地方,聯合國、海牙國際法庭、民族自決這些陌生的名詞,在許多真正生活在此地的人的身上,都只如青煙似的淡薄而不真實罷了。
我們,也照樣的生活着,心存觀望的態度,總不相信,那些旁人說的謠言會有一天跟我們的命運和前途有什麼特殊的關聯。
炎熱的下午,如果有車在家,我總會包了一些零食,開車到醫院去找沙伊達,兩個人躲在最陰涼的地下室裏,聞着消毒藥水的味道,盤膝坐着,一起縫衣服,喫東西,上下古今,天文地理,胡說八道,竟然親如姊妹似的無拘無束。沙伊達常常說她小時候住帳篷的好日子給我聽,她的故事,講到父母雙亡,就幽然打住了,以後好似一片空白似的,她從不說,我亦不問。
“沙伊達,如果西班牙人退走了,你怎麼辦?”有一日我忽然問她。
“怎麼個退法?給我們獨立?讓摩洛哥瓜分?”“都有可能。”我聳聳肩,無可無不可的說。
“獨立,我留下來,瓜分,不幹。”
“我以爲,你的心,是西班牙的。”我慢慢的說。“這兒是我的土地,我父母埋葬的地方。”沙伊達的眼光突然朦朧了起來,好似內心有什麼難言的祕密和隱痛,她竟癡了似的靜坐着忘了再說話。
“你呢?三毛?”過了好一會,她才問我。
“我是不想走的,我喜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