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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我對荷西說:“華副主編蔡先生要你臨時客串一下,寫一篇‘我的另一半’,只此一次,下不爲例。”當時他頭也不抬的說:“什麼另一半?”
“你的另一半就是我啊!”我提醒他。
“我是一整片的。”他如此肯定的回答我,倒令我仔細的看了看說話的人。
“其實,我也沒有另一半,我是完整的。”我心裏不由得告訴自己。
我們雖然結了婚,但是我們都不承認有另一半,我是我,他是他,如果真要拿我們來劈,又成了四塊,總不會是兩塊,所以想來想去,只有寫“大鬍子與我”來交卷,這樣兩個獨立的個體總算拉上一點關係了。
要寫大鬍子在外的行徑做人,我實在寫不出什麼特別的事來。這個世界上留鬍子的成千上萬,遠看都差不多,叫“我”的人,也是多得數不清,所以我能寫的,只是兩人在家的一本流水帳,並無新鮮之處。
在我們的家裏,先生雖然自稱沒有男性的優越自尊等等壞習慣,太太也說她不參加女權運動,其實這都是謊話,有腦筋的人聽了一定哈哈大笑。
荷西生長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傳統家庭裏,這麼多年來,他的母親和姐妹有意無意之間,總把他當兒皇帝,穿衣、鋪牀、喫飯自有女奴甘甘心心侍候。多少年來,他愚蠢的腦袋已被這些觀念填得滿滿的了;再要洗他過來,已經相當辛苦,可惜的是,婚後我才發覺這個真相。
我本來亦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加上我多年前,看過胡適寫的一篇文章,裏面一再的提到“超於賢妻良母的人生觀”,我念了之後,深受影響,以後的日子,都往這個“超”字上去發展。結果弄了半天,還是結了婚,良母是不做,賢妻賴也賴不掉了。
就因爲這兩個人不是一半一半的,所以結婚之後,雙方的棱棱角角,彼此都用沙子耐心的磨着,希望在不久的將來,能夠磨出一個式樣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兩人在很小的家裏晃來晃去時,就不會撞痛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