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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也是流鼻血了,安靜的校園裏,兵們在蹲着喫稀飯饅頭。我擦鼻血,被一個偶爾經過的少校看見了;認識那一顆梅花的意義。那個軍官見我臉上仍有殘血,正用袖子在擦,就說:“小妹妹,你不要再倒掛了,跟我去房間,用毛巾擦一下臉吧!”我跟他去了,一蹦一跳的,跟進了他獨立的小房間;大禮堂後面的一個房內。那時,駐的兵是睡教室裏的,有些低年級的同學讓出了教室,就分上下午班來校,不念全天了。官,是獨佔一小間的。
軍官給我洗臉,我站着不動。也就在那一霎間,看見他的三夾板牆上,掛了一幅好比報紙那麼大的一張素描畫。畫有光影,是一個如同天使般煥發着一種說不出有多麼美的一張女孩子的臉——一個小女孩的臉。
我盯住那張畫,喫了一驚,內心就如初見殺狗時所生出的那種激盪,澎湃出一片汪洋大海。殺活狗和一張靜態畫是如此不同的一回事,可是沒有別樣的形容可以取代了。
那是一場驚嚇,比狗的哀鳴還要嚇。是一聲輕微低沉的西藏長號角由遠處雲端中飄過來,飄進了孩子的心。那一霎間,透過一張畫,看見了什麼叫做美的真諦。
完全忘記了在哪裏,只是盯住那張畫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到那張臉成了自己的臉。
那個軍官見我雙眼發直,人都僵了,以爲是他本人嚇住了我,很有些着急要受拖累,便說:“小妹妹,你的教室在哪裏?快去上課吧!快出去羅!”我也是個敏感的孩子,聽見他暗示我最好走開,便鞠了一個躬快步走了。
自從那日以後,每堂上課都巴望着下課的搖鈴聲,鈴聲一響,我便快速的衝出教室往操場對面的禮堂奔跑,禮堂後面的小間自然不敢進去,可是窗口是開的。隔着窗戶,我癡望着那張畫,望到心裏生出了一種纏綿和情愛——對那張微微笑着的童顏。
也拉同學去偷看,大家都覺得好看,在窗外吱吱喳喳的擠着。看到後來,沒有人再關心那幅畫,只有我,一日跑上七八次的去與那位神祕的人臉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