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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書房繞了回來,是哪一年的盛夏?劉俠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拓蕪唯一能動的手握着話筒,說着說着成了吼也似的哽聲。那一回,拓蕪是崩潰了。也是那一回,我拿冰凍的毛巾不停的給拓蕪擦臉,怕他這樣的爆發將命也要賠上。
而後呢?劉媽媽來了,劉媽媽不是單獨的,劉俠的旁邊,永遠有她。這一對母女一想就令人發呆,她們從沒有淚,靠近劉媽媽的時候,我心裏平和。
然後是哥倫比亞了,山頂大教堂的陰影裏,跪着旅行的我,心裏在唸這些人的名字——固執的要求奇蹟。這些片段不發生在同一年,它們在我眼前交錯的流着。迦納利羣島的我,握住信紙在打長途電話,劉俠的聲音急切:“快點掛掉,我的痛是習慣,別說了,那麼貴的電話——”我掛了,掛了又是發呆。
旅行回來,到了家便問朋友們的近況,媽媽說:“桂香死了!”我駭了一跳,心裏一片麻冷,很久很久說不出話來,想到那一年夜間桂香活生生的笑語,想到她拍手的神情,想到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見桂香的笑——直到她死,大約都沒有那麼樣過了,想到小旌,想到拓蕪,我過了一個無眠的夜。
山上的夜冷靜而蕭索,蘆花茫茫的灰影在夜色裏看去無邊無涯的寂,華岡爲什麼野生了那麼多的蘆花,沒有人問過,也沒有人真的在看它們。
我回到自己的小房間去,沏了熱茶,開了燈,燈火下的大紅牀罩總算溫暖了冬日的夜。校園裏的光影慢慢淡了下去,竟都不見了。
代馬的足音朦朧,劉俠在經營她的“伊甸”,迦納利羣島只剩一座孤墳,桂香也睡去,小旌已經五年級,而我,燈火下,仍有一大疊學生的作業要批改。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共過的生,共過的死一樣無影無蹤,想起這些住事,總也還是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