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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十六歲離家之前,我們一家七口全睡在同一張牀上,睡在那種用木板架高、鋪着草蓆,冬天加上一層墊被的通鋪。
這樣的一家人應該很親近吧?沒錯,不過,不包括父親在內。
父親可能一直在摸索、嘗試與孩子們親近的方式,但老是不得其門而入。
同樣地,孩子們也是。
小時候特別喜歡父親上小夜班的那幾天,因爲下課回來時他不在家。因爲他不在,所以整個家就少了莫名的肅殺和壓力,媽媽準確的形容是「貓不在,老鼠嗆須」。
午夜父親回來,他必須把睡得橫七豎八的孩子一個一個搬動、擺正之後,纔有自己可以躺下來的空間。
那時候我通常是醒着的。早就被他開門閂門的聲音吵醒的我繼續裝睡,等着洗完澡的父親上牀。
他會稍微站定觀察一陣,有時候甚至會喃喃自語地說:「實在啊……睡成這樣!」然後牀板輕輕抖動,接着聞到他身上檸檬香皂的氣味慢慢靠近,感覺他的大手穿過我的肩胛和大腿,最後整個人被他抱了起來放到應有的位子上,然後拉過被子幫我蓋好。
喜歡父親上小夜班,其實喜歡的彷彿是這個特別的時刻——短短半分鐘不到的來自父親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