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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時候十七歲的他還沒有入坑工作的資格,只能在搗礦廠當雜工。十九歲時認識了一對喪子的夫妻,自願當人家的義子,住進人家家裏。二十歲開始入坑工作,二十一歲時,這對夫妻跟他說:你該娶太太了,我們在貢寮的山上幫你物色到一個女孩……不過我們希望用招贅的方式,生下的第一個男孩子要跟我們的姓,繼承我們的香火……
他說他答應了,理由是:情義。因爲沒有他這個義子在身邊,這對夫妻老了有誰照顧?
他記得幾年後當他帶着妻兒回嘉義,父親看着牀上熟睡着、跟他不同姓的長孫時,忽然壓抑着情緒說:我這世人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會生出一個背祖的兒子?
他說他在父親面前發誓:我不會讓他忘記自己血肉的來處。
後來又生了兒子,可以跟他姓了,他用出生地「民雄鄉松山村」裏頭的兩個字爲孩子命名。
之後他就在黝暗、潮溼、處處危機的礦坑裏用汗水和體力換衣糧,養活了他的義父、義母、妻子和五個孩子。
三十年來不知道有多少次走過輪侖頂,但每經過一次,當初「錢銀滿袋,買園買田」的冀望就淡了一點,而今天站在同樣的地方,他想的又是什麼?
多年之後當他掛着氧氣管,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回想那一天的情景時,他跟兒子說:我想……我認了,這一生只得兩字:無緣……父母無緣,富貴無緣,土地無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