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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之後的結婚婚禮上,他一字不漏地重述了那次電話裏她講過的話,說當他聽到女孩哽咽地說寒假沒課竟然還跑去坐公車,說「我就知道,我完了!」的時候,電話這頭的自己一樣熱淚盈眶。
那時候他已經在三重跟人家合夥開了一家小工廠,合夥人管業務和財務,他只管技術。他說他只知道沒日沒夜地忙,可是連續兩年合夥人都跟他說工廠並沒賺到什麼錢;更沒想到的是,第三年春節後纔開工不久,有一天工廠忽然衝進來一堆人拆機器、搶原料,原來合夥人開出去的支票陸續都跳票。
工廠登記的負責人和支票出票人的名字都是他,所以因違反票據法進了監獄的人當然不會是開票的合夥人;這還不打緊,可恨的是即便人都已經進監獄了,家裏竟然還會有人不時跑去騷擾、討債,房東受不了,要他太太搬家,而這一切,會客的時候,太太都不曾跟他說。
直到有一天接到太太的信,才知道她去了南部,說以前的同事幫她介紹了工作,說雖然之後會客不易,但她相信他一定會諒解,因爲生活上至少可以避開許多幹擾和恐懼,她要他忍耐、要他堅強,說「我和他都在等你回來」。
他是誰?第二張信紙上有答案,上頭貼的是一張超音波的圖像,以及太太簡短的說明:「醫生說,他是男生,因爲有這個!」紙上畫着的箭頭指向圖像上一個被紅色原子筆圈起來的小小的、凸起的暗影。
出獄的時候,孩子已經兩個月大,他說他記得第一次抱着孩子和太太走在南部某個城鎮黃昏的小路上時,路旁的木棉花正盛開。太太從地上撿了一朵給孩子看,喃喃地跟孩子說:「要記得,有這個……纔有你哦!」
直到如今,他說偶爾他還會想起那天黃昏太太的聲音和表情。
也許正如臺灣人說的「娶某前、生子後」總有好運氣,從出獄之後的十幾年間他的事業順利得超乎想象,孩子初中畢業那年,他已經有能力在美國買房子,並且讓太太陪着孩子在那兒就學。
太太雖然經常不在,他也不曾不軌,直到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