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些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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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出版的幾本書，腰封上赫然印着一行大字：王躍文，中國官場小說第一人。我乍看到這句話，着實嚇得背上冒汗。何立偉先生曾化用古人說柳詞的話說：凡有書店處，必賣《國畫》。這大概是十年前的事。十年之後，仍是如此：我無論什麼書出版，大小書店多會有售。想着這麼多地方，都能讓人讀到這句吹大牛的話，我很不自在。所以，凡是送朋友的書，我頭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扯掉腰封。

不禁想起前不久，某“國學大師”被人剝皮的事。我不想爲誰辯白，只是猜想很多人頭上的帽子，未必就是自己搶着戴的。媒體大概是最喜歡給人戴帽子的，什麼皇帝、大王、大師、第一人之類的帽子，最易在媒體上見到。有人就說，某國學大師的帽子，就是媒體戴上去的。也許自己有半推半就之責，其實都是人之常情，犯不着太過認真追究。

我怕日後有人揪着不放，想撇掉的第一頂帽子便是：中國官場小說第一人。出版機構從營銷考慮，自然會說些大話。世風如此，一個人也沒法抵抗。

近日收到臺灣版《大清相國》，腰封上的話更加嚇人：王躍文超時代鉅作！繁體的“巨”字，還得加個“金”旁，感覺分量更重似的。幸好大陸朋友們看不到這本書，不然我會往地縫裏鑽進去。多次到外地簽名售書，書店都反覆廣播：王躍文的《國畫》被稱爲劃時代的作品。我至今不清楚，這句話是從哪裏來的，更不明白這本書劃了什麼時代。畢竟對銷售有好處，我也通常表示沉默。有時我也追問這話的出處，他們說是在網上看到的。我告訴他們，網上的東西很多靠不住。網絡就是好，文章貼出來沒多久，一位朋友提供了一頂新帽子：《國畫》是里程碑式的作品。這也是經常被媒體提及的，只是我寫這篇文章時忘記了。這同樣是我不敢接受的。

我頭上應該還有很多不實的帽子，一時記不清了。稍稍一想，記得有幾次，被人稱作“中國十大傑出青年作家之一”。我一聽就蒙了，不知道哪裏冒出這麼個說法。大概是某回小說獲獎，受到獎勵的正好是十位作家。以訛傳訛，極有可能。很多場合，都是不適合替自己辯白的。但是沉默，並不等於默認。

小說家我都不敢冒稱。算不算家，今天說了不算數的，自己說更不算數。所以，我今天想告訴朋友們，關於王躍文的介紹，只有這四個字較爲可靠：寫小說的。

剛得意上面四個字，很是乾脆，如同豹尾。可是轉眼一想，網上看文章的人，很多都是極其聰明的。他們會說：我原來並不知道王先生有這些帽子，今兒個你不正是在這裏賣自己的帽子嗎？若有人硬要如此說，我只好沉默，然而沉默真不等於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