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步遐想錄漫步之二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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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問我住在什麼地方,我卻答不上來。我問他們我在什麼地方,他們說是在奧特博納路,我聽了倒像是在阿特拉斯山阿特拉斯山在北非。似的。我接着問我是在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一地區,結果還是想不起我在什麼地方,直到從那裏一直走到林陰大道上,我纔想起我的住址和我的姓名。有位素不相識的先生好心陪我走了一段,當他知道我住得那麼遠的時候,就勸我到聖堂僱輛馬車回去。我走得很好,步履輕盈,雖然還咯出很多血,但既不痛,也感覺不出哪兒有傷;只是冷得發顫,鬆動的牙齒格格作響,很不舒服。到了聖堂,我想,既然我走起來沒有困難,那麼與其坐在車上挨凍,還不如繼續走着回去。就這樣,我走完了從聖堂到普拉特里埃街盧梭於一七七○年六月至一七七八年五月住在這裏。間的兩公里路程,既無困難,也能閃避一切障礙和車輛,所選的路線就跟我身體健康時一樣。我走到了,打開臨街門上的暗鎖,在黑暗中摸上樓梯,走進了我的家;別的意外倒沒有發生,只是最後摔倒在地上了。這一跤是怎麼摔的,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的妻子在看到我時發出的尖叫,使我明白我受的傷比我所想象的要重得多,然而當晚卻安然度過了,也沒有覺得哪裏疼痛。到了第二天才發現,上脣從裏面一直裂到鼻子那裏,而在外面因有皮膚保護,纔沒有裂成兩片。四顆牙嵌進了上齶,整個上齶都相當青腫。右手的大拇指扭傷了,腫得很厲害,左手的大拇指受了重傷,左胳臂也擰了,左膝蓋也腫得很厲害,挫傷使我疼痛難忍,彎不下去。儘管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幸虧哪兒也沒有折斷,連一顆牙也沒有碎;對摔得那麼重來說,這真夠幸運的,像奇蹟一樣。
以上就是這次意外事故的忠實記載。不出幾天,這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巴黎,但經過一番歪曲篡改,結果變得面目全非。這樣的篡改,原不出我之所料,但我卻沒想到有人會編出那麼多荒唐的細節,講了那麼多捕風捉影、吞吞吐吐的話,在我面前談起時又是那樣的躲躲閃閃,這樣的神祕莫測倒使我不安起來了。我一向是討厭這種莫測高深的神祕氣氛的,多少年來我身邊的這種氣氛使我產生的恐懼之感一直就沒有消失過,現在自然更有增無減了。在當時的種種怪事之中,我現在只提一件,其餘的也就可想而知了。
警察總監勒努瓦先生,我跟他從來沒有任何聯繫,卻打發他的祕書來打聽我的消息,殷切地提出要爲我效勞,而他的那些建議,我看對我的康復並沒有多大好處。他的那位祕書免不了一個勁兒敦促我接受他的勸告,甚至說如果我對他不信任,可以直接給勒努瓦先生寫信。這種殷勤勁兒,還有那種吐露衷情的神氣,叫我看出裏面必有文章,然而我又猜它不透。那次事故的發生,繼之而來的高燒,使我心裏本已焦急不安,即使沒有這樣的事也夠使我擔驚受怕的了。萬千令人不安、使人愁腸百結的猜測在我腦海中翻騰,我對周圍發生的事作出這樣那樣的解釋。這些解釋與其說是體現了一個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的人的冷靜,倒不如說是一個高燒病人的譫妄。
另外一件事又來加深我心中的不安。有那麼一位多穆瓦夫人,幾年來總是來找我,也猜不透是爲了什麼。不時送點小小的禮物,經常無緣無故登門,作些索然乏味的拜訪,這些都說明她懷着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祕意圖。她說起過她要寫一部小說獻給王后。我把我對女作家的觀感對她說了。她轉彎抹角地告訴我說,她寫這部小說是爲了重振家業,需要有人蔭庇;這些,我都無可奉告。後來她又說,由於她無從接近王后,她決定把那部作品公開發表。我沒有必要向她提什麼忠告,因爲她既沒有向我討教,而且即使我說了,她也是不會聽的。她說要在發表以前把原稿送給我看看。我求她千萬別這麼辦,她也就沒有送來。
有一天,我病還沒有全好,卻收到了她的書這部小說以《青年女子埃米莉哀史》爲題,出版於一七七七年。,已經印好了,連裝訂都已完成,序言裏對我誇獎備至,但語言粗俗,情虛意假,矯揉造作,使我極度不快。一目瞭然的拙劣諂媚絕不會出之於善意,這我是不至於上當的。
過了幾天,多穆瓦夫人又帶了她的女兒來看我。她告訴我,由於那部書的一條註解,引起了軒然大波。原先我在翻閱這部小說時卻沒怎麼注意到這條注。多穆瓦夫人走了以後,我就注意琢磨這條注的文字,這才發現她的訪問、她的奉承以及序言裏的諛辭的動機何在。我想,所有這一切,其目的無非是誘導公衆相信這條注出自我手,把公衆可能提出的指責引到我的頭上。
我毫無辦法去平息風波,消除它可能產生的影響,我所能做的就是不再容忍多穆瓦夫人和她的女兒繼續對我進行虛情假意、招搖撞騙的訪問,免得再給風波火上加油。下面就是我寫給多穆瓦夫人的便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