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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這樣的母親,才使我們百感交集,才使我們有了同情和憐憫之心,才使我們可以無窮無盡地去付出自己的愛。
當那隻跳蚤出現時,從母親紫色的肚皮上出現,爬上母親弓一樣的肋條,最後又爬進了母親的陰道。這時候的跳蚤已經不是現實中的跳蚤了,它成爲了敘述裏的一個驚歎號,或者是歌唱裏跳躍的音符,正是它的不斷前行,讓我們看到了母親的全部,母親的過去和母親的現在,還有母親的末日。當它最後爬進母親的陰道時,正是齊文棟尋找到了自己生命的開始。
然而很多人拒絕了這隻跳蚤,他們指責了跳蚤,也指責了莫言,指責跳蚤是因爲跳蚤自身倒黴的命運,指責莫言是因爲莫言選擇了跳蚤。
莫言爲什麼要選擇跳蚤?在這個問題之前應該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歡樂》的敘述爲什麼要選擇莫言?
毫無疑問,這隻跳蚤是激情的產物。作爲敘述基礎的母親是一個什麼樣的母親呢?這一點人們已經知道了,知道她的紫色肚皮,她的瘦脖子和破爛嘴巴,來到這樣的母親身上的只能是跳蚤了,如果讓一顆寶石在母親的紫色肚皮上滾動,這情景一定讓人瞠目結舌。
因此,跳蚤的來到並不是出於莫言的邀請,而是敘述中母親的邀請,那個完全衰落了的母親的邀請。就像倒塌的房屋不會去邀請明亮的傢俱,衰落了的母親除了跳蚤以外,還能邀請到什麼呢?
可是他們沒有這樣認爲,他們認爲莫言在《歡樂》裏讓一隻跳蚤爬進了母親的陰道,所以莫言褻瀆了母親——在這句簡單的話語裏,我們看到了來自語言的暴力,這句話語本身的邏輯並沒有什麼不合理之處,問題是這句話語脫離了《歡樂》完整的敘述,斷章取義地將自己孤立起來,然後粗暴地確立了莫言褻瀆的罪名。
當一個少女用她美麗的眼睛看着我們時,我們都會被她眼睛的美麗所感動,可是把她的眼睛挖出來以後再拿給我們看時,我們都會嚇得屁滾尿流。
現在他們就像是挖出少女的眼睛一樣,將這個段落從《歡樂》的敘述裏挖了出來。有經驗的閱讀者都應該明白這樣一個道理,敘述的完整性是不能被破壞的。我們看着同樣的一塊草地,一塊青翠的閃耀着陽光的草地,敘述讓我們在鳥語花香的時候看着它,和經歷了一場災難一切都變成廢墟以後,敘述再讓我們看着依然青翠的草地時,我們前後的感受截然不同。
《歡樂》的遭遇讓我們思考什麼是經典形象,經典形象給後來的敘述帶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