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後宅初級小學 (第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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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餘來校之第一上半年冬季,一夕,餘與若泰英章三人聚談。時李石岑自歐留學返國,以哲學名,在上海《時事新報》副刊《學燈》任主編。每作一文,必以大一號字登首幅,其餘皆小一號字排。餘告兩人,石岑文亦自語簡意遠,較勝他文。餘當試投一稿,看其亦能用大一號字刊之首幅否。二人亦加慫恿。餘撰一文,長可三百許字,題名《愛與欲》。投去。是爲餘生平在報紙上投稿之第一篇。越日,余文果以大一號字在《學燈》首幅刊出。若泰英章兩人大加揄揚,促餘續爲文。題已忘,憶是論希臘某哲人與中國道家思想之異同。稿既成,寄去,不數日,又以大一號字登《學燈》首幅。乃爲《學燈》上刊載大一號文字李石岑外之第一人。若泰英章倍加興奮,又促餘撰第三文。時《學燈》忽刊一小條,曰,錢穆先生請示通訊地址。兩人更興奮,謂兄自此獲知於當代哲人,通訊久,當有前途可期。餘覆函,寫後宅鎮第一小學地址。若泰英章曰,君學問高出人一等,然奈何愚蠢若此。餘問,何愚蠢。若泰曰,當待通信久,乃可讓彼知君底細。若如此寄出,我敢打賭,必無通訊希望。餘曰,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所作文字與所任職務乃兩事。寧如君所想,餘不願打賭,但亦不願不以餘真相明白告人。若泰曰,圖書館址即在側,不如用圖書館字樣,彼或疑君乃一宿儒,如此或可有通訊希望。餘不從,並附第三文去。不久,此文改小一號字體,刊入青年論壇中,亦終無來信。若泰曰,果不出我所料。因告餘,倘不信,可續投他文,將決不會再用大一號字登首幅。餘似又寄第四文,續登青年論壇。自是遂絕不再投寄。
後十許年,餘已任教北京大學。暑假還蘇州,時李石岑以婚變,其新戀人在蘇,石岑亦來。某君召宴,餘與同席。兩人初見面,石岑尚憶餘名。一見即問,君今在北大,尚作文言文否。餘答然。此下遂別作他語,絕不及以前事。同席人亦不知餘與石岑有此一段經過也。
九
若泰於餘投稿《學燈》之明年春,去滬上晤其常州府中學堂同學施之勉。旅館夜談,縱論一時作家名學人。之勉首舉餘名,曰,在《學燈》見此人文,文體獨異,惜不悉其人資歷,及今何所在。若泰曰,此人乃我輩常州府中學堂舊同學,近在後宅,與餘同一學校。惟已改名,故君不知耳。之勉時在廈門集美學校任教務長。告若泰,我此去,必加推薦。若泰歸告餘,兄不見知於李石岑,今終見知於老同學施之勉。不久當可得來訊,吾儕相聚恐不久矣。然直至夏季,之勉亦終無來信。
餘與若泰英章同赴後宅滿三年一夕,蔡英章忽言,吾三人如此寂寞相處,何可久耐。他日我蔡英章三字當以大標題刊報端,作第一條新聞,則我願足矣。餘與若泰競笑之。在國民革命軍北伐前,英章任職某學校,竟在鄉里中集衆演說,獲罪處死,亦可惜也。若泰去日本,獲文憑返國,不詳其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