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已做完 珍重再見 (第2/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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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剛剛開始寫東西的時候,說話和寫作總是用些令人喫驚的表達方式,那時候就喜歡拐彎抹角地說話,好像這樣能夠令人印象深刻似的。記得有一次,我對一個男人說,你肯定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那男人就說你這是諷刺呢,於是我告訴他,“道貌岸然”這個詞,其實很性感。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文字遊戲有些太過矯情和做作了,不過這個詞的另外這層含義,卻也並非我一時心血來潮的釋義,我很難向其他人解釋我的感覺,直到前兩天把《烈火情人》又翻出來看。在電影的第一個鏡頭裏,傑瑞米·艾恩斯扮演的斯蒂芬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從樓梯上走下來,於是我對自己說,這就是那樣道貌岸然的性感了。他溫良儒雅,舉止翩翩,他的笑容裏有一絲靦腆和落寞,但是你知道,在這個男人平靜的外表下,是翻騰炙熱的岩漿,他像一個包裝得完美無瑕的禮物,用冷漠和禮貌將任何危險的女人拒之千里。假如你有足夠的魅力、有本領撕破了這包裝,摘下這道具,你將得到的,就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甜美的糖果,而這糖果只爲你存在,別的人誰也得不到。
這個打開包裝的人很快就出現了,她從大門走進他的家,直接地走到他面前,從此也走入了他的生活,改變了他的命運。他是男人,她是女人,這本沒有什麼,但除此以外,他是她未來的公公,她是他的準兒媳,於是他們之間,就多了一份亂倫的罪孽。
很多年前我在看這個電影之前,先在雜誌上看到這個電影的劇情介紹,當時對於朱麗葉·比諾什所扮演的安娜很是有些憤怒和厭惡。她無疑符合我們從小就知道的那種“紅顏禍水”的種種條件,年輕、漂亮、神祕、放蕩且膽大包天。她第一次見到他就看穿了他的心,毫不費力地撕下了他苦心經營了許久的面具,將他一直壓抑的慾望攪了個翻江倒海。他們最後東窗事發,他身敗名裂、家破人亡,而她,卻只要穿上衣服,若無其事地走開,再換個男人結婚生子就可以了。她並不是那種機關算盡的女人,但卻是那樣的自私和殘忍,本來她只要和他的兒子、自己並不愛的未婚夫分手,他們就不過是普通偷情的男女關係而已,即便被發現,也不過是上上報紙,被社會批判一下。但是她太知道他因禁忌而更加難以抑制的慾望,因爲遇到了他,她決定留在這個家庭裏,當他說自己要與妻子離婚娶她的時候,她斷然拒絕了他。私下裏,她是他的,她給他一切,公開場合,他連碰她一下都不可以。她故意這樣,也喜歡這樣,因爲她知道,有了這一層公媳的不倫關係,在完全佔有和完全禁止的兩者之間的折磨,會使他永遠對她如飢似渴。
他像一隻發了情的公獸一樣四處追逐着她,不顧一切地和她做愛,完全背離了他歷來所遵守的種種信條,又快樂,又痛苦。我仔細地端詳着艾恩斯的臉,深深地爲他眼睛裏的那份孤獨所打動。在世人的眼中,他不過是一個慾壑難填的老男人吧,縱有翩翩風度,也難以爲這個社會所原諒,但是人們是不知道他的孤獨的,肉體的結合只是一種形式,而最重要的是,他渴望一種完全釋放的自由和一種切入肌膚的溫暖。有時候,所有語言的傾訴,都不及一個緊緊的擁抱。
“我愛你那不能自制的淫蕩”,這是《失樂園》裏凜子對久木所說的話。他們都是普通人,有世人眼裏最正常不過的生活煩惱。斯蒂芬的富裕和地位遠非久木和凜子所能比,但對於他來講,生活也不過是另一種優雅的、昂貴的一地雞毛而已。同樣是違背社會倫理的愛情,他們卻遠遠比他幸福得多,他們緊緊相擁,共同赴死,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堅信自己是愛着和被愛着的,而他卻只能在事發後自我放逐,尋找異國他鄉的某一個偏僻的小鎮,孤老終身。在遇到她之前,他只是個普通的成功男人,有事業有家庭,有人世間的枷鎖同樣無法超越。直到遇到她的那一天,他一下子如同墜入了地獄,所有的放蕩不羈、狂暴佔有都從潘多拉的盒子裏跑了出來。和她做愛的瘋狂,真的讓他開始與衆不同,這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恨恨地問她,你是誰?你到底是誰?而她只是笑而不答,聽憑他在她的身上肆虐。也許這本來就是他,他的血管裏流淌着不能自制的淫蕩,只是他自己一直都不知道。他以爲他是某一種人,但是她用她的身體告訴他不是。她揭穿他道貌岸然的僞裝,她帶他離開安全的軌道,然後鬆開手,任由他墜落。
我一直疑惑安娜是否真的愛過斯蒂芬,或者一直以來,她的內在只是一隻自私而任性的動物,她看到盒子就想去打開它,佔有它。她說:“受傷的人是危險的,他們知道怎樣讓自己活着。”她也果然這樣做了,但是和凜子不一樣的是,她的心裏並沒有愛,也不肯放下一切真的去愛誰,她只是喜歡他爲她瘋狂而已。也許她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樣與衆不同,充其量不過是個自私的尤物,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卻只有她才能讓他如此淫蕩如此釋放。她在他眼中是什麼,並不是真的重要,重要的是她讓他感到了自己是什麼。她所吸引他的一切,就是他想做的那個自己。
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就這麼簡單,爲許多人淫蕩的,叫做下賤。只爲一人而淫蕩的,叫做愛情。
追悔莫及總歸是有的吧,至少爲了死去的兒子。但是對於這段愛情,倒也不必,她本也配不上他,捨不得自己,捨不得去愛,怎樣也不可能成爲浴火鳳凰,終究跌到了俗世的塵埃裏。她的超凡脫俗,原來也不過是個假象,只不過他信以爲真,而她自己也是。當他最終明白這一點後,她給他留下的,不過是那一道射進屋內的陽光下,巨大的照片上,一張曾經風華絕代的面孔。我想如果真的有人能最終超越慾望,最終明白色即是空的話,應該是斯蒂芬這樣的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