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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飞鸟集》之后,我对泰戈尔的印象有显著改变。他不像民国文人翻译得那么小清新,骨子里有种强大的东方智慧的力量:“我感恩,我不是权力的车轮,我只是被车轮碾碎的某个鲜活的人。”《飞鸟集》并不是一本儿童读物,泰戈尔写作这本诗集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儿童很难理解这些诗里的苦。如果不是过去三年的遭遇,我自己也很难真正理解:“斧头向树借把儿,树给了它。”他比我想象中更热爱妇女:“我不知道,这心为什么在寂寞中枯焦。为了那些细小的需要,从没说要,从不明了,总想忘掉。”他在世间万物中看到神奇:“你的声音,在我心上。低低的海声,在倾听的松。”
总结归纳争议,批评的声音集中于三点:
第一,篡改了泰戈尔的原意。我不想争论到底谁更理解他的原意,我想争论的是我有自己理解泰戈尔原意的自由,我有在我自己的翻译中表达我自己的理解的自由。从另一个层面来讲,院中竹、眼中竹、心中竹、脑中竹、手下画出的竹子、观者眼中的竹子都不尽相同,泰戈尔自己翻译成英文的《飞鸟集》和他的孟加拉文的诗也不尽相同,哪个又是他的原意呢?“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鲁迅的原意是什么呢?
第二,玷污了泰戈尔的纯洁。批评的声音在三百二十六首诗中挑出来三首,三首中挑出了三个词,三个词一共五个字,为这五个字,堆了几十吨口水。这五个字是:“裤裆”“挺骚”“哒”。我不想争论这五个字是否真的不雅,我想争论的是我有使用甚至创造我自己汉语体系的自由。我不想争论的是我的翻译和郑振铎的翻译谁更好,我不想争论我的翻译风格是否逾越了翻译的底线,我想争论的是我,所以我只能用我的词汇体系。在我的词汇体系里,这三个词、五个字纯洁如处女、朗月、清风。
第三,借泰戈尔炒作。我厌恶一切阴谋论。我厌恶以恶意度人,哪怕有些人的确是心怀恶意。生命很短,善意度人也是一辈子,恶意度人也是一辈子,我觉得还是用第一种方式度过生命比较愉快。
我想着在天上的泰戈尔,“你对我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