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神拳花四寶 (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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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花四寶當時頗有荊軻的氣概,十冬臘月,穿着片兒湯似的舊迷彩服,上面染着新疆沙雅帶回來的不知什麼人的血;天還沒黑透,隻身一個人,寸鐵未帶,頂着西北風,就去闖黑社會窩點了。
花四寶死後,作爲生前認識他的人之一,我舅舅也配合調查了,據說還去了趟司法鑑定中心,看了看屍體,和黑社會們的照片。照片上,金鍊漢子們無比慘烈,大部分五官都看不清了,有的臉整個凹了進去。王福安、王福全哥兒倆臉上倒是很乾淨,但沒有一個閤眼的,看來是死不瞑目。倆人都是內臟破裂,一個是肝臟,一個是脾臟。脾臟很脆弱的,我看新聞上說,有個副校長拿本教參砸了一個學生,就給砸破裂了。何況是花四寶? 王家哥兒仨只剩一個王福生,因爲打牌坐東,進門第一個捱了拳頭;打在後腦海上,沒死,但是傻了。從那以後,我們老看見他穿一身迷彩服,七扭八歪地在小花園裏繞,繞的就是花四寶練拳的那塊地方。傻子腦袋裏想什麼,誰知道呢。
倒是四寶這廝,死狀安詳,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吊死鬼,既沒有拉長脖子,也沒有吐舌頭,只是脖子上一道深得可怕的血痕。因爲是用皮帶上吊的,血痕很寬,且皮完全破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城市裏缺乏傳奇,一旦出點大事,街談巷論就會給傳走了樣。最初的版本是:花四寶闖進門來,更不多言,見人就掄起左拳,一拳一個;二樓打完,又上三樓,還是一拳一個。有還手的,沒用,花四寶根本不在乎你往他身上什麼地方招呼。也不躲閃,也不招架,就是你給我一折凳,我給你一拳,看誰先死。也有格擋招架的,用胳膊、用手、用桌子、用鍋。沒用,架不住。擋四寶者,一拳打穿,你還是死。從頭到尾,就是一隻左拳。打完之後,屋裏到處是中間有個洞的桌子椅子大鍋蓋,連廁所門上都有個洞。大夥兒還分析,二樓跟三樓的街門根本不是踹開的,而是花四寶一拳擂開的。這個是我舅舅的版本。
別的版本就邪乎了,說花四寶一拳把金鍊漢子打個對穿,再一拳把王家兄弟從陽臺上震出去摔死之類,毫無邏輯。有一個最神的版本,說那天晚上停電了,屋裏點着蠟燭,花四寶進去打人,拳風一下子把蠟燭都震滅了,所以人沒殺全,讓花七寶跑出去了。實際上花七寶那天就在屋裏,但是沒捱上拳頭,後來竟然也沒提一分錢的附帶民事賠償。什麼原因,我等草民就不知道了,也沒再見過這個女人。這件事上了報紙,但沒說死了幾個人。報紙採訪附近街坊,都說以爲樓下打架,因爲他們幾乎天天打架。沒有一個人報案。
花四寶留有遺書,給妻子和兩個女兒,就在他上吊的地下室裏。
信上說,王家逼人太甚,他一介草民,沒錢沒勢力,求告無門,讓兒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地大的苦,沒有臉面見她們。這件事,除了他一死,無法解決,讓女兒們孝敬媽,好自爲之。
等等。另外交代了自己在新疆打死兩個暴徒的事情,說暴徒有槍,自己出於無奈。還寫了一拳打死父親的往事。警察給配合調查的人都看了遺書,也找來了花四寶的遺孀和兩個女兒。舅舅說,他親耳聽見警察出門的時候,貼着女孩的耳朵輕輕說: “你爸爸是爺們兒,這份兒的。” 因爲警察背對着他,具體打了什麼手勢,到底是哪份兒的,就說不上來了。
這事是去年冬天的事兒。今年開春,花四寶打拳的場子上,那棵掛着紅氈子的白樺樹還在,卻沒有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