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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先生慧眼如炬,小女子和家父之間的關係,確實不似普通父女之間那般和諧,此事說來話長,小女子本不願提及,但路先生既爲醫者,又救得小女子性命,那小女子便將箇中緣由說予你聽罷。”半坐於病榻之上的程司鳳在聽到了路知非的解釋後,似乎也從他那懇切的言辭之中感受到了坦誠,再加之其醫者的身份,以及剛剛把自己從病入膏肓的狀態之中救治過來,病牀上的程司鳳看着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青年,感覺他舉手投足間皆散發着一種讓人不由自主選擇信任的可靠氣息,於是程司鳳也選擇敞開了心扉,用着清脆之中帶着一絲沙啞的聲線緩緩地對路知非說道。
端坐在一旁的路知非身體微微前傾,溫和的目光投射到程司鳳的身上,對於程司鳳下定決心敞開心扉的話語,他並沒有作出言辭上的回應,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誠摯的目光中飽含對程司鳳後續話語的期待。
“小女子今年二十八歲,二十八年前,我出生在安慶府太湖縣,我爹那時剛剛擔任太湖縣丞不到兩年,作爲縣令副手,算是正八品官職,他剛到太湖縣任職時,經過媒妁之言,與縣內富商劉員外之女,也就是我的母親劉氏結爲夫妻,他們二人結婚之後,夫妻之間還算是恩愛,就是我父親他一心爲公,加上當時的縣令也是個酒囊飯袋,成日裏只顧着喫喝玩樂,因此太湖縣內大大小小的事務基本都靠我父親這個副手操持着,因此我父親與母親二人婚後總是聚少離多,但即便如此,還是沒多久便懷上了我。我在父親和母親婚後第二年出世,我出世後,父親的工作越來越忙了,在我三歲那年,太湖縣令因翫忽職守,打壓同僚被都察院查出,隨後便被吏部革職,而後我父親由於政績突出被順勢提拔爲太湖縣令,我父親成爲縣令後,公務更加繁忙了,一天到晚基本見不到他人,而我,也基本都是在母親的陪伴之下長大的,我的母親劉氏,也是一位富有才情的女子,也是她教導了我的琴棋書畫,還教我識文斷字,對於父親的一心爲公她表現出了極大的包容,從未當着我的面說過半分父親的不是,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那時年幼的我能夠感覺得出來,那時的母親其實過得並不開心,我有幾次偷偷看望她獨自一人在房間內偷偷嘆氣,直到我八歲那年,我的母親因病去世,聽當時的郎中講是心氣鬱結引發的心疾導致的,當時的我並不懂什麼是心氣鬱結,只知道這麼多年以來,自己那個知縣父親基本都是住在縣衙,難得回家一趟也是早出晚歸,雖然母親從未說過父親半點不是,但我知道,那個受到全縣人民愛戴的父親,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更加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甚至在我母親死的時候,他都沒有回到我母親身旁,那時的他正好上京述職,等他述職回來後,我母親的頭七都過了。當時他回到家中知道我母親過世的消息後,雖然看起來悲痛萬分,但卻沒有爲我母親掉過一滴眼淚,那時的我看着我的父親只覺得十分陌生,甚至對他產生了恨意,如果他能夠多關心我的母親一些,說不定母親還不至於這麼年輕便仙去了。後來也不知是不是他心中有愧,自我母親過世之後,便對我尤爲上心,雖然他還是一心撲在公務上,但是他總是時不時的差人給我送來一些喫穿用度,也會時不時的對我噓寒問暖一下,儼然一副慈父的作態,他或許是在自我感動,但我卻並不領情,他差人送給我的東西,我都丟到了街上,他的噓寒問暖,我也不做回應,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父親再次受到了提拔,升任安慶府同知,官至五品,我也隨他一起搬到了安慶府的府城之中,在我十五歲那年,我的父親續絃,女方爲蘇州府前任知府的女兒蘇氏,告老還鄉之後他們一家人居住在安慶府城之中,老知府見我父親喪妻未娶時,便有意撮合他小我父親五歲的女兒與我父親在了一起,而我父親見蘇氏是個溫良婉淑之人,雖曾經嫁過一次人,但其丈夫也因病去世,也並未育有子嗣,於是便將其娶過了門,而蘇氏在過門之後,我的父親依舊一心爲公,而蘇氏卻對我百般呵護,雖然我恨我父親,剛開始也不接受這個母親,但相處的時間久了之後,隨着我慢慢長大,也慢慢理解了父親的難處,對父親的恨意也沒那麼深了,但卻無法原諒他,無法原諒他作爲丈夫的失職,作爲父親的缺席,而對於蘇氏,雖談不上親近,但也不算反感。這些年來,我始終對她以阿姨相稱,後來到了我碧玉之年,也就是十六歲時,我父親又開始爲我的婚姻大事操起了心來,前前後後爲我物色了不少對象,但都被我一一拒絕了,雖然也有過不少追求我之人,但我都不曾接受,一方面是我不想變成我母親那般,因爲所謂的婚姻而葬送自己的一生,另一方面則是我覺得這樣可以懲罰我的父親,他越是想讓我幹什麼,我就偏不如他的願,讓他這個程青天着急去吧,哈哈哈。”程司鳳將他的過往向路知非娓娓道來,提及她的母親時,語氣中充滿了哀傷與懷念,但是提到他父親時,言語之中充滿了埋怨與不滿,說到最後,竟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彷彿只要不稱她父親的心意,她便開心了一般。
“嗯嗯。”在仔細聆聽了程司鳳回憶了自己的過往後,坐在一旁的路知非默默地注視着陷入回憶之中自顧自笑起來的程司鳳,對於程司鳳的過往,他並未作出任何評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同時嘴裏簡單地回應了兩個字,表明自己認真在聽。
對於這樣的事情,路知非深知也不好去評價箇中緣由,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本身就是清官的家務事,對於他所瞭解到的程天民的事蹟和評價,他確實由衷地感到欽佩,但是對於程司鳳和她母親的遭遇,也確實讓人感到同情,程天民這樣的人呢,確實做到了無愧於民,但卻有愧於家人,百姓愛戴他是應該的,家人抱怨他也是人之常情,路知非也難下定論,而他的當務之急,便是盡好醫者本分,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找到程司鳳怪疾的癥結所在,從而去醫治好程司鳳的怪疾。
“不好意思,小女子有些失態,讓路先生見笑了。”半坐於病牀之上沉浸在回憶之中放聲大笑的程司鳳回過神來之後,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便向路知非致歉道。
“無妨,程小姐的心情我能夠理解,從程小姐的敘述來看,程大人雖然一心爲公,造福於民,但是對於你和你娘,確實是虧欠了太多。”路知非見程司鳳從回憶之中回過神來向自己致歉後,他也說出了自己的感受,雖然不好評價是非,但是基本的共情他還是能夠做到的。
“哎,其實就像我前面所說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慢慢理解了他的難處,也沒那麼恨他了,但是我母親的死始終是我心中的一個坎,我始終是沒有辦法完全原諒他。”半坐在牀上的程司鳳在聽到了路知非的話後,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對路知非敞開心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