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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秧明白。”
“唐王氏。”十一公的嗓子裏永遠像是卡着一股濃痰,“你要知道,我唐氏一門有多少眼睛看着你。”
她不慌不忙地又叩了一個頭:“令秧答應諸位長老,恪守本分,至死不渝,生是唐家的婦人,死是唐家的鬼。必定窮畢生之力,爲唐氏一門換得一塊貞節牌坊。”
不做唐家的鬼,又去做誰家的?她在心裏對自己笑了笑。
再從祠堂回來的時候,蕙娘問她:“夫人怕是有好久沒有見過孃家人了吧?我可以差人去帶個信兒,這些天,他們若有空,過來府裏住兩日,陪夫人說說話兒。”
她說:“不必了。”
令秧是在穀雨的時候發現自己未見紅潮的。她耐着性子等了四五天,才告訴雲巧她們。管家娘子長嘆一聲,對着窗子雙手合十,用力地拜了拜,唸唸有詞:“當真是菩薩看着咱們呢。”蕙娘笑道:“罷呦,菩薩看着,只怕清算咱們的日子在後頭。”雖然口吻諷刺,卻是一臉如釋重負的喜悅。雲巧用力地抱了她一下,碩大的肚子頂得她透不過氣,雲巧含淚笑着:“我就知道你可以。我當初就知道,夫人就是有這種福氣的人。”令秧默不作聲,她沒覺得有多驚喜,因爲自從哥兒進她房裏的第一個深夜,她便相信了——她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所有東西。至於她爲何堅信滿天神佛都會如此偏袒她,她也說不好。
傳來了一陣笛聲,讓滿屋子狂喜的女人都安靜了下來。“謝先生又在吹笛子了。”雲巧怔怔地看着窗欞——隨着身子日漸臃腫,她臉上常常浮現這種神情,好像是沒有往日伶俐了,可是令秧卻覺得她愚鈍些的樣子更美。“好聽呢。”蕙娘將五指伸展在自己眼前,像是打量自己蔥管一般晶瑩的手指,“難爲他,把個簡簡單單的《點絳脣》吹出這麼多故事,依我看,不比那些京城裏的樂工差,這麼聰明剔透的一個人,偏就不喜歡做正經事情。”管家娘子若有所思地朝向蕙娘道:“有件事我這幾日總掛着,現在族中上下都盯着咱們府裏的女人們,尤其是夫人,謝先生總在咱們家待着,只怕又有人要生事端。”蕙娘面不改色,但是沉默。雲巧轉過臉道:“人家幫過咱們那麼大的忙,現在怕別人嚼舌頭就叫人家走,這不是顯得我們家太沒良心?請他來,原本就是給哥兒請先生,旁人又能說什麼呢!等哥兒親事辦了,什麼時候能回族學裏去唸書,再請謝先生回去也不晚。”管家娘子苦笑道:“我也是想着這一層,若是咱們開口請謝先生去,真是沒臉——只是這謝先生也有意思,來咱們府裏兩個多月了,像是越住越愜意了,昨天我看見他在後院牆根下頭,跟澆園子的劉二有說有笑……”蕙娘笑了:“他自小就這樣,走到哪兒,三不五日便混熟了。”“我是說,他不記掛着家裏麼?”管家娘子大惑不解,“他家難道沒有父母家小?”
令秧好像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了,她知道身邊的對話還在持續着,一直談論着那個神明一般從天而降幫這羣女人出謀劃策的謝舜琿。可是聽不清楚蕙娘回答了什麼,然後雲巧又好奇地問了一句什麼……因爲她心裏突然掠過一縷似有若無的嘆息。也許,保佑她順利地懷上這個孩子的,不是菩薩,而是老爺。這念頭讓她微微一個冷戰,卻又迅速地柔軟了下來。一夜夫妻百日恩,原來是這個意思。她不由自主地,像雲巧那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又輕輕把手放回到了膝蓋上,她恨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