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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夫人的壽誕辦成“百孀宴”本來也不過是靈機一動。由川少爺試探着跟十一公提起來,結果十一公聽得喜出望外,擊節讚歎,連聲道“百孀宴”一來福澤鄰里,二來爲自己門裏的後人積德,三來唐氏可以藉着這個時機,把自家看重婦德的名聲也遠揚出去。於是當下拍板,承攬下大部分“百孀宴”的開銷,又叫唐璞負責監督着往來銀兩。
“千萬記着。”謝舜琿告訴令秧,“這‘百孀宴’,說是給老夫人祝壽,其實是給夫人辦的。”
那一天,令秧命人打開多年來一直上鎖的老爺的書房,獨自在裏面坐着。謝舜琿進來的時候,她原想回避,後來又作罷了——如今府上應該沒什麼人會在意她單獨跟謝先生多說幾句。她笑道:“謝先生可是聽我們川少爺提起老爺藏着的什麼珍本,想來看個究竟不成?”謝舜琿也笑了,來不及回答,令秧便行了個禮,“我不過是想進來坐坐,看看老爺的舊物——如今三姑娘嫁了,老爺知道了也該高興。謝先生喜歡什麼書就拿去看吧,那麼些書總是白白放着也太寂寞。我先回去了。”七年下來,她言語間益發地有種柔軟,不再像過去那樣,臉上總掛着一副“知道自己一定會說錯話”的神情——她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確定了,這些沒人看的書很寂寞。
謝舜琿也對着她的背影略略欠了欠身子,緩慢道:“千萬記着,這‘百孀宴’,說是給老夫人祝壽,其實是給夫人辦的。”
她在門檻前面停下了步子,手悄然落在了門把手上。她繫着一條孔雀藍的馬面裙,隨着她輕輕地挺起脊背,裙襬上的褶子也跟着隱隱悸動了一下。她也不回頭:“謝先生這就言過其實了,不過是我們府裏牽個頭兒,把鄰里間這些寡居的婦人都聚過來,也好熱鬧一下罷了……”
“若真的只是爲了讓你家老夫人熱鬧一下,請戲班子豈不方便,何必請來一撮愁眉苦臉的寡婦?”謝舜琿不客氣地冷笑道,“夫人且記得,謝某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百孀宴’的主意讓府裏破費——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到了壽誕日,老夫人的身子撐不得多久,周旋那些孀婦的自然是夫人,夫人沉着些應對着便好——十一公已經允諾過,‘百孀宴’會由唐氏一門年年辦下去——夫人就是要讓所有這些人都別忘了……”
“都別忘了休寧唐家還有我這個孀婦守着,對不對?”令秧淡淡地挑起嘴角,語氣諷刺。
“夫人一定耐住性子沉住氣,有朝一日,人們提起休寧乃至徽州這地方的貞節婦人,都會想到夫人你——到了那種時候,夫人不拘想要什麼,只怕都不是難事。這世間任何事情,無論大小,不過是大勢所趨,謝某要爲夫人做的,不過是把這‘大勢’造出來。”
“謝先生囑咐的,我都記得就是了。會照着先生說的做。”她恭順地打開門,微微側過身子跨出去,藉着側身的工夫,回頭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