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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十八歲,不算老,也不算年輕,還有很多願望,可是我就要死了。
十幾年來我一直在刀尖上打滾,以爲自己很聰明,可以遊戲風塵,顛倒人間,把一切玩弄於股掌之上,沒想到最後還是被聰明害了。
按一審認定的事實,我犯有行賄罪、僞證罪,買過三十三萬假鈔,持有六百三十克冰毒,是黑社會團伙的師爺級人物,還是殺人分屍的幫兇。數罪併罰,死刑。
二審駁回上訴,我一點都不意外。我檢舉了三十三個法官、四個檢察官和六個警察,滿城的公檢法都視我如仇,早就死定了。
肖麗沒上訴,她認爲自己應該陪我去死。這也是我的心願,所有的事都是她惹出來的,她應該死。
沒有人願意爲我辯護,我也不想用法院指定的律師,他只會勸我認罪伏法。一審開庭前我給所有認識的同行都打過電話,劉文良說他在青島做項目,建議我找別人。鄧思恢說他正在開庭,讓我過一會兒再打,不過從此再也沒打通。看守所的電話肯定是世界上最便宜的,一次市內電話只收十五元,我給他打過十一次,聽到的只是一片忙音。胡操性還算夠意思,主動來探望一次,還透露了一點事實,說這案子爭議很大,法院認爲不該殺,檢察院也認爲不該殺,可是領導上發話了,說我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爲了社會的安定團結,只好殺了我。還勸我放棄上訴:“你得罪了那麼多人,別費勁了。就算不能公開槍斃,難道在看守所裏做掉你很難嗎?”我頓時明白了。
第二天打周衛東手機,他畢竟是我徒弟,說了不少寬心話,說他去了另外一個所,讓我多保重。我問他:“衛東,你能不能……”還沒說完,他扯着嗓子叫起來:“喂?喂?我聽不見,師父,喂?你說什麼?喂?他媽的,這是什麼破信號!”我無言而笑,想不愧是我的好徒弟,這麼高明的花招都學會了。
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我就像一根來歷不明的刺,紮在很多人心坎上,有些人是我的朋友,有些人叫我兄弟,可是無一例外,他們全都盼我死。
十四年來我一直在這城市的街衢間飲宴歡笑,觥籌交錯,笙歌不絕,喝過的酒能淹死一頭大象,卻沒有一個真心朋友。人間事不必再問,我以炎涼示人,人以炎涼報我,滿城人心只值三鬥米價,我本來也不該抱有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