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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一直覺得愛情這東西靠不大住,經濟學發展到如此高度,哪還有什麼真愛?早算賬算死了。與其說love,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承認love就是up。後面這個詞兒是她教我的,那天我們在酒吧喝酒,就是她戴着漂亮紅髮卡的那天。一瓶喜力下肚,此人眼神開始黏稠;兩瓶喜力下肚,她就講開了意大利語;等喝完第四瓶,我發現她連北都找不着了,摸着我的膝蓋問:“你……約我出來,打的什麼鬼主意?”我彼時年少皮薄,放不開,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大堆,大意是世界何茫茫,人生何寂寞,讓友誼之光伴你我走過漫漫長途之類,反正是挺酸挺轉的一段話。她撇撇嘴直奔命門:“少跟我酸,說,你是不是想up我?”我一直以爲up是個介詞,沒想到介詞都能使得這麼生猛,一下子給鎮住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深沉地回答:“其實up up也不是什麼壞事,對不對?世界何茫茫,人生何寂寞……”她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搖她的頭,說那不行,那不行,“No love,no up.”我還以爲遇到二十一世紀的最後一個烈女了呢,後來才知道她是要收費。Up完之後,她對我說:“我跟你在一起就是讓你疼的。”我聽了心裏麻酥酥的,還以爲這就是愛情呢,後來才知道沒愛情什麼事,原來她只是想掐我。
隔壁表哥又開始喃喃自語,我迷迷糊糊地聽着,慢慢進入了半昏迷狀態,她又把一條鬼鬼祟祟的腿搭了過來。
“天這麼熱。”我嘟嘟囔囔地推了回去,她嗯了一聲,鼻音悠長,直拖到公元元年,聽得我肝顫肺硬,忍不住發了一句牢騷,說我還欠你三萬多呢,她嘻嘻地笑,喘着氣說可以打折。我說打折也不行,你得倒貼。她說那就倒貼。我在黑暗裏冷冷地笑了一下,笑到零下十度,一把將她拖了過來,手腳發力,像修鬧鐘一樣擺弄得她鈴鈴直響,不唯隔壁表哥,估計連尼加拉瓜的總統都能聽到。維修完了,她起身梳洗,我躺在那裏喘了幾口粗氣,心情突然煩躁起來,有股子邪火嘭嘭地往外衝,忍不住罵了一句娘,不過,阿彌陀佛,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罵的是誰的娘。
謊言應驗
沒想到事情真就那麼邪,過了一週,我媽給我打電話,哭得泣不成聲,說我爸在高速公路上撞了車,躺在醫院裏一天一夜,一直人事不省,讓我趕快趕快回家。我腦袋嗡的一聲,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一下子僵在了那裏。我媽哭得氣都喘不勻了:“你快點吧……回來晚了,最後一面啊……”
我慢慢地放下電話,心裏想:我剛剛找到的工作,連試用期都沒過,這下又完了。然後一點點想起了爸爸,他今年五十四了吧?明年就該退休了。表哥看我臉色不對,問我怎麼了,我愣愣地盯着他,感覺聲音不像是從自己的腔子裏發出來的,說我爸……我爸大概快死了。說完慢慢地坐到沙發上,心裏也不怎麼難過,只是悶乎乎的,像堵了塊又黏又厚的肉。
表哥拍拍我的肩,嘴張了兩下,不過什麼也沒說。我咬着嘴脣,使勁地想着爸爸的樣子,想他的臉、他的眼睛、他的眉毛,可越想越覺得不像他,一片模糊,只有多年前的一個細節還算清晰:那是我第一年上大學時的情景,他到火車站送我,手裏提着一袋紅富士蘋果,笑呵呵地對我說:“拿着吧,啊,拿着吧,啊。”
身邊轟轟地響了起來,那是我女朋友在收拾行李,表哥回房待了一會兒,拿了厚厚的一摞錢出來,我推開他的手,使勁地搖頭,心裏糊塗得無法形容。我女朋友把我叫進屋裏,問我要不要帶套西裝,我迷迷糊糊地說:“帶吧,不用了,好吧。”然後直直地盯着她,一個念頭忽閃忽閃地冒着,順嘴就溜了出來,我問她:“你這麼急着催我走,有什麼目的吧?”
她十分困惑,說你說什麼?
我居然笑了起來,心頭混混沌沌的,像未開闢的洪蒙,她關切地問:“你沒事吧?”我搖搖頭,說沒事,大家都沒事。然後提起包來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