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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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包了整整一學期,狠賺了一些錢,但最後還是全部搭進去了。開始的時候生意不算好,每天只有五六十個顧客,票房收入嚴重不抵承包費。我急了,到處蒐羅大片,《魂斷藍橋》、《侏羅紀公園》、《沉默的羔羊》、周潤發的英雄系列、周星馳的搞笑系列……海報貼得鋪天蓋地。每週六搞一次《經典回眸》,來通宵的,放的全是小時候記憶深刻的電視劇,《上海灘》、《射鵰英雄傳》、《霍元甲》、《陳真》,生意一下子火了起來,最厲害的一天光門票就賣出去四百多張,再加上賣汽水、瓜子、麪包、香菸什麼的,總收入超過一千二百元,嘴都笑歪了。一九九四年七月二日,放暑假了,我正打算停業整頓,跟趙悅回東北過個富裕的假期。這時體育系的郝峯找上我,給我三張黃色光碟,《查特萊夫人的情人》、《我爲卿狂》、《玉蒲團》,跟我打拱作揖了半天,央求我務必要放給他們看看,還說票價任我定。我心軟了一下,想幹了這麼久也沒人來檢查過,估計不會出什麼亂子,不如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也省得體育棒子們老給我搗亂。沒想到這廝一下找來三十多條大漢,我當時就慌了,說人太多了,不安全,一定不能放。郝峯鼓動三十多條大漢同時向我敬禮,馬屁一筐一筐地拍過來,把我說得英雄俠義、威名赫赫,遠勝關老爺,我一時沒把持住,豪氣干雲地揮了揮手:“放!天塌下來我頂着!”
有位詩人說,生活是一條河。我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平靜的河面下,隨時都可能遇到險灘和暗流,一個小小的疏忽都會導致船翻人亡。七年之後我想,如果我那天沒有衝動,就不會背上留校查看的處分,最後連學位都拿不到;如果不是因爲沒有學位,我就不會進不了省委宣傳部,彆彆扭扭地去現在這家公司;如果不進這家公司,我現在就不會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跌跌撞撞地走在西門車站骯髒雜亂的空氣裏,眼前黯淡無光,臉上惶恐不安,內心鬱悶欲死。
七年前的那個夏夜,葉子楣和徐錦江在浴缸裏一場大戰,三十多個傢伙看得口水長流、下巴紛紛脫落。我手裏捏着他們交來的兩百多元,咧開嘴無聲地大笑,心想這時候就是有一頭母豬,他們肯定也會奮勇向前,精盡人亡。
正美着呢,突然大門被咣啷一聲踹開,燈光大亮,保衛處唐處長雄赳赳地奔我而來,他身後跟着幾個保安,瞪眼擰眉,像搜山的國民黨匪兵。整個場子瞬間亂成一團,急促雜亂的腳步聲、哐啷啷的坐椅掀動聲、嗡嗡蜂鳴的說話聲,亂得一塌糊塗。有兩個傢伙見機不妙,想跳窗而去,被老唐一聲大吼震住:“一個都不能放走!打電話通知他們系主任來領人!你,”他指着我的鼻子,“馬上跟我去保衛處!”
一九九四年七月二日,我的心情就跟七年後剛聽完劉總電話一樣,覺得整個世界都塌了。郝峯湊過來跟我道歉,我一把將他推開,跟着老唐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剛一出門就支持不住了,一下子靠在牆上,四肢無力,像牛一般直喘粗氣。
我那次真的做好了死的準備。我哭着對我們系主任發誓,說如果學校開除我,我就從十六層教學大樓上跳下來,嚇得小老頭臉如金紙,到學生處拼命地替我說好話。我還把自己幾個月來的利潤全都取出來,大約有一萬元,到學生處、保衛處、校辦到處打點,還給主管學生工作的副校長送了個大大的紅包,他開始時一臉神聖,拒我於防盜門之外,還痛斥我的無恥鑽營,在我再三糾纏、發誓保密之後,他終於訕訕地收下,然後一臉神聖地說行了,不會開除你了,回去吧。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這世上沒有金錢贖買不了的罪惡,也沒有永不生鏽的純潔。李良聽說此事後大爲憤慨,聲稱要寫信檢舉,我大喝一聲:“你龜兒子這不是害我嗎?!”他恨恨而去,胸中頗有不平,賦詩道:
即使永不被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