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叔阿康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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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雲望着蛋糕上的二十七支蠟燭,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缺少主人的生日原來是這樣悲傷。桌上菜餚豐盛,蠟燭的火焰溫暖明亮,可是它卻照不亮一桌子人黯然的心情。今天是她小叔——周偉康的二十七歲生日,他正在一個遙遠的勞改農場服刑,十年。
偉健有兄弟姐妹四個人,大姐冠鳳,在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運動中結婚,嫁給了上海知青,資本家後代,也屬於黑五類成分,現定居上海。二妹亞鳳,現在就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她在文革的尾巴上結婚,九年牛棚住下來,未來無望,雙十當嫁,於是媒妁牽線,丈夫家三代貧農,成分極好,老實本分,但經濟窘困,她嫁得心不甘情不願,所以總是動不動就回孃家住。再有便是這小叔,周偉康,最小的弟弟,偉健曾簡單地和她講過他的事,事情很簡單:一個幹部家的不肖子強暴了小叔的女友,他氣極之下一木棒打折了對方兩根肋骨,其中一根肋骨戳進了肺部。當時正趕上三年嚴打,全國各地都在轟轟烈烈地開展“嚴厲打擊刑事犯罪”行動,要求對擾亂社會治安的犯罪分子要“從重從快”嚴懲。所以從抓起來,到判刑,遊街示衆,不過二十幾天,他十年的青春就被蓋上流氓罪、故意傷害罪送進了監獄,那一年,他二十三歲。
冰雲不知道她對小叔是什麼感情,她聽到他以後,先是喫驚家裏有這樣一個親人,然後悲憫這樣的故事,最後她又想:十年之後,監獄會把人改造成什麼樣子?十年,一眼望不到頭的歲月,幾乎是人全部的青春啊!
小叔服刑的地方在遙遠的西北,荒蕪苦寒,可能因爲這種種緣故,她很少能聽到家裏人談起這個人、這件事,只是在年節或換季時,婆婆會準備大包的東西郵寄給他。她聽說了他的事之後,就織了一件毛衣,其實她織毛衣的技術不如亞鳳好,也不如亞鳳快,但她還是用她所會的簡單技術織了一件厚毛衣寄給了他。婆婆在給她地址的時候,帶着她自己的疑惑直白地問她:你不會覺得家裏有這樣一個小叔子而感到嫌棄嗎?她搖搖頭,說她的毛衣織得不好,希望小叔不會嫌棄。後來公公和她說:別介意你媽說的話,海子的事是她的心病。那時她才知道小叔的小名叫海子,和阿健的小名叫莊子一樣,都是大自然的賜予,取天賜好養活之意。她說不介意,是我的話會打折他四根肋骨!打的太輕,判的太重。引得公公上下看她,說:這話千萬不要在外面說,也千萬別和你媽說!
細小的蠟燭已快燃到盡頭,“媽——”她輕叫一聲,看婆婆漾滿眼睛的淚滾下來,心裏難過,卻不知道再能說什麼。
“唉,唉!算了,老太婆。”公公嘆氣:“喫吧,喫飯吧。”
老太太用手掌抹抹眼睛:“喫吧。都喫吧。”
亞鳳坐在桌子另一邊,不說話,也不動,懷裏摟着孩子,文靜地流着淚,孩子抬着手幫她擦眼淚,膽怯得忘了一個孩子對奶油蛋糕應有的貪饞。
“媽,您別難過了,”偉健坐在母親身邊,握着她的手:“只要阿康健健康康的,您就別往多了想了,不管多長的年頭,總有過去的時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