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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有些走神,連續兩次輸入都被提示密碼錯誤,她只好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次輸入密碼,終於成功登錄。
桌面右下角彈出了一個對話框,點開之後,SD卡里的內容便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在了她面前。她猶豫了一下,點開了日期最近的視頻。
何偉光的臉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他說:“我,我殺人了……”
沈雨按下了暫停鍵,畫面定格在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她將畫面截屏,調整比例,放大之後,打印了出來。臉從打印機的出紙口掉落,飄在半空。手抓住了臉,平攤在桌上,然後手拿出了一個口罩,戴在了臉上。臉的大部分器官都消失了,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只剩下眼睛的臉失去了作爲個體的獨特性,但同時也具有了羣體的普遍性。失去個性往往意味着贏得了大衆。瀋海洋正有這樣一雙平凡無奇的眼睛,和照片上的這雙一模一樣。
真的要這麼做嗎?沈雨突然感到了一陣恐慌,那天晚上在加油站超市裏第一次見到何偉光的時候,她就很猶豫。她知道自己並非出於什麼單純的善意,幫他清理手上的傷口,並非因爲善良。從一開始,她就是惡意的。她給他留下名片,就是希望他能替代父親,成爲白川案的兇手。
她的這種惡意究竟起源於何時?是十六年前得知父親是殺人犯的那一刻,還是幾年前收到父親送來的第一份禮物?事情的來龍去脈又一次在她心裏清晰的浮現了起來:最初,她對他充滿了恨,她想去報警,告訴他們真相,但她最終沒有這麼做,她對他的恨是由純粹的愛轉變而來,她無法因爲恨而捨棄愛,恨與愛是一個互爲依存且無法分割的整體;然後是那兩封信,證明了他的犯罪事實的同時,也讓她產生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她必須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她要他親口說出他的犯罪動機,犯罪事實,犯罪過程——這些詞語都是她在上大學念法醫課的時候逐漸學習到的——解開她心中的疑團。然後,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來決定他的命運,就像他不經她的同意把她帶到了這世上一樣。對,惡意從最初就已經出現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決定親手處決自己的生父——如同俄狄浦斯王的詛咒一樣——深刻地改變了她的命運。這世界上並不存在單純的人,人都是命運的產物。後來她所做的每一個選擇,她的人生軌跡,都是宏大命運的分岔和支流。她以超出本科線五十分的成績考上省會某大學,卻選擇留在本地讀醫學院;她選擇法醫專業,後來才得以到刑警隊實習,得以拿到白川案的卷宗;她放棄了法醫,成爲了一名心理醫生,關心老人心理健康,併成立“微笑生活”公益組織,幫肖華軍免費治療,都是爲了尋找一個合適的替代品;肖華軍死了,她的計劃本應該終止,可何偉光又出現了,一個比肖華軍更完美的替代品。沒有人看得出,這些毛細血管背後的主動脈和心臟,更沒有人知道沈雨不是沈雨,而是俄狄浦斯。只有她最清楚,決定命運那一刻來了,她不能猶豫恐慌,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她拿起何偉光的臉的打印圖片,如同接過命運之神遞給她的一柄匕首。她放下那張照片,從抽屜裏找到一個鑷子,捏起何偉光用過的一次性水杯,又走到垃圾桶跟前,將何偉光擦拭過臉的溼紙巾捏出來,裝入一個塑料袋,只要用一些技巧,就能從上面提取到何偉光的左手五指指紋以及汗液中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