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根竹枝看下午的日影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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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景婭來車接我去李莊。這個我一直魂牽夢繞的地方。同行者還有景婭的朋友一萍,她們剛剛從日本觀光回來,還不曾卸下旅途勞頓。卻再次上路,爲了陪我。然恰逢清明,高速公路車流如潮,擁堵不堪。待終於抵達李莊,竟已近黃昏。幸好景婭此前到過這裏,憑記憶將我們徑直帶進了月亮田。
那是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路兩邊開敗的油菜花田。向山坡的深處便慢慢蔥蘢起來,叢叢簇簇的綠竹爛漫伸展着。
到月亮田沒有正式的路。汽車前不是嬉耍的娃子,就是孤零零躺在路中央的簍筐。然後是鄉村的諸多氣味在山野間升騰瀰漫,雞鴨豬狗,磚樓茅舍,也一番別樣的蜀南丘陵景象。
步行朝向那個久已嚮往的所在。卻不曾聽到身邊接踵而至的腳步。左右環顧才發現,事實上來此拜謁的僅我們這一行人,不知道是因爲天色遲暮,還是從來就屋前冷落車馬稀。
某種近鄉情更迫的心境。畢竟我們所要親近的,是我們早在靈魂中親近過的。那些美麗的故事,和美麗的人。那些浪漫,爲着一個世紀而誕生的,那些你將永不忘懷的人們。
然後門楣上赫然而見“中國營造學社舊址”的木匾,便立刻浮想起林徽因那優雅美麗的容顏。一個將詩和建築都做得極好的女人,或者她的詩就是用來註解她的建築的。於是最美的“人間四月天”,我們竟也是四月抵達了這裏。儘管近日來天色晦暗,陰雲低沉,但眼前的營造社,還是給了我們滿心的燦爛。
文字中讀遍李莊的逝水流年,但走進營造社的那一刻還是心生蒼茫。邁過窄窄木門的門檻,便一片長屋,一片屋前的野草地。沒有人在此修建草坪,任蓬蓬亂草恣肆妄爲。也沒有人因爲這裏曾客居過樑思成和林徽因,便對這座古屋精心呵護。一切都是自然的,甚至衰微破敗的狀態。而明明他們是做建築的,卻一片人去樓空的杳茫。
所有的房間都空空蕩蕩,空空蕩蕩的憂戚與倉皇。彷彿吸到了骨頭縫裏的那種悲涼,悲涼着,以至漫延出肌膚的疼痛。我們今天看到的景象尚且如此,遑論當年那艱苦卓絕的掙扎。
門廳裏懸掛着梁思成和林徽因的照片,但顯然已不是1940年前後的影像。那時候儘管貧病交加,但他們依然是年輕而靜美的,便是在這裏,他們完成了《中國建築史》和《圖像中國建築史》的寫作。
最盡頭的房間是孩子們的。梁再冰和梁從誡的照片懸於空落落的白牆上。另外的兩個鏡框裝載了他們對李莊歲月的回憶,沉沉黑夜怎樣點燃油燈,母親又怎樣躺在行軍牀上,被殘酷的肺病消損着美麗和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