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一根竹枝看下午的日影 (第2/4頁)
趙玫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牆上的照片就成了屋的主人。孩子房間的對面是外婆的住所,自徽因父親過世後,母親就一直和徽因住在一起。於是母親的房間裏就有了徽因和父親林長民的照片。那是一張我們常見的合影,徽因和父親形神相似。那或者是他們父女一道前往歐洲時的合影,卻已經是1920年的往事了。
作爲政治家的林長民和梁啓超可謂志同道合,不知道林徽因和梁思成的婚姻是不是父母之命。也或者林長民在奉系軍閥的戰爭中不幸遇難,使梁任公生出一種父親般的體恤與關懷,好讓遠在海外留學的徽因從巨大的悲傷中拔脫出來。那時的徽因只有21歲,幸好身邊一直有思成這樣的伴侶。不知道有着詩的情懷的林徽因怎樣遠離了詩一般的志摩,或者只有思成這樣厚學而持重的男人,纔是徽因真正可以依靠的。
後來在《梁啓超家書》中讀到梁任公對徽因的欣賞,他說他對她就像對自己的女兒。尤其當得知徽因的父親意外辭世,便即刻給思成寫去家書:我從今以後把她和思莊一樣看待,在無可慰藉之中,我願意她領受我這種十二分的同情,度過她目前的苦境。她要鼓起勇氣,發揮她的大才,完成她的學問,將來和你共同努力,替藝術界做些貢獻……自此,梁啓超承擔了林徽因海外留學的全部費用。而當時林徽因和梁思成還未曾結婚。
穿過逼仄的走廊是客廳,林徽因躺在病牀上的那張照片斜掛在木牆上。不知道是有意這樣垂掛,還是經久不曾有人前來打理。於是心裏酸楚楚的,以爲那是對徽因的輕慢。
是的徽因就那樣斜掛在木牆上,於是她的神情也是偏離的。將目光斜過去讀照片上的文字,“1943年徽因在李莊上壩家中的病榻上”。但已無從考據當時的病榻擺放何處,總不會在這個黑漆漆的廳堂吧。照片中徽因儘管抱病臥牀,卻有光照在她的臉上身上,明暗反差極爲鮮明。便是客廳前的那個大房間了,如今只留下了牆角的兩個老舊的櫥櫃。四面白牆,悽悽冷冷,可謂家徒四壁。朝向天井的一面是木格的窗。很美的窗欞。陽光浸潤過來。照在徽因身上。照亮她的蒼白,和她的痛。
關於母親,梁再冰和梁從誡都有過令人感傷的描述。再冰說,1945年,日本投降了,父親所盼望的“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日子快要到了,但是他已經蒼老了許多,母親的身體也很難恢復了。這一年,他陪母親到重慶檢查了一次身體,醫生悄悄告訴他,母親將不久於人世。
從誡的回憶更爲悽苦,整個李莊沒有一所醫院,沒有一位正式醫生,沒有任何藥品。家裏唯一的一支溫度計被我失手打破,大半年母親竟無法測量體溫。在這樣的條件下,她的病情一天天沉重,卻得不到像樣的治療。眼看着她消瘦下去,眼窩深陷,面容蒼白,幾個月的工夫,母親就失掉了她那一向煥發美麗的容顏……
便這樣,徽因撐持着她那最後的體力和美麗,但凡不發燒時,便協助思成準備《中國建築史》和《圖像中國建築史》的寫作。如思成後來在出版“前言”中所言:我要感謝我的妻子、同事和舊日的同窗林徽因。二十多年來,她在我們共同的事業中不懈地貢獻着力量。近年來,她雖罹患重病,卻仍葆其天賦的機敏與堅毅;在戰爭時期的艱難日子裏,營造學社的學術精神和士氣得以維持,主要應歸功於她。沒有她的合作與啓迪,無論是本書的撰寫,還是我對中國建築的任何一項研究工作,都是不能成功的。
自然其間也頻有詩篇,點綴徽因貧病而又苦澀的生活。
她的那張搖搖晃晃的行軍牀邊,總是堆滿各種中外書籍。她終日躺在那裏,不停地咳喘,卻依舊寫出了大量讀書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