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中哀傷着她的靈魂 (第1/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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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邁阿密的麗茲酒店喝酒，古巴的那種酒。有青葉浸泡在冰塊中。很柔和的光束。被沙發圍起的圓桌。是南希的提議。因爲她看夠了南海灘街上那些瘋狂的邁阿密人。於是逃離。那個曾開槍射殺了範思哲的街區。那座，依舊佇立在那裏的範思哲舊居，依舊的車水馬龍，依舊的壁壘森嚴。也還是那座厚重的雕花鐵門。有黑衣保鏢站在那裏咄咄逼人。但那個清晨，慘案還是發生了。就在這大門前，範思哲應聲倒下。川流不息的人們。驕陽下很招搖的裸露。酒吧裏湧出雜亂的古巴音樂。街頭的男男女女。高級轎車。還有什麼？

於是逃離。找一處幽靜的所在。於是來到麗茲飯店的酒吧。很散漫地聊天。也很優雅。麗茲所以有名是因爲戴安娜。戴安娜在罹難之前所在的那家法國酒店，就是麗茲。所以只要提及戴安娜，就離不開麗茲。於是麗茲以一個美麗女人的死亡爲代價，成爲了世界上最著名的酒店。大凡有瑰麗的風景，大凡有旅遊者彙集，麗茲都會在那裏開設酒店，而且都是最好也最昂貴的。於是在那不勒斯海灘，我們也曾在麗茲的餐廳午餐。在木棧道的木桌上。透過叢林綠色的葉片，是不遠處的藍色海面，白色沙灘上的那些，美麗的人。

於是再度提及弗拉門戈。那是從KeyWest返回邁阿密的路上，南希在宣傳品上看到的一條娛樂消息。在我們留住邁阿密的那個晚上，將會有一場弗拉門戈的表演。於是我們興奮不已，尤其熱愛舞蹈的女人們。一路上不停地打電話，卻總是沒能和演出場所取得聯繫。於是John把女人們的心思記在心裏。從麗茲酒吧離開的時候，在酒店前臺，他終於爲我們打聽到了演出弗拉門戈的那家酒吧。於是接下來的所有活動，便都是圍繞着弗拉門戈了。雖然那只是一家酒吧，但我們還是換上了稍微正式的服裝，並滿懷了一種期待的激情。

然後來到邁阿密那條著名的酒吧街。街兩旁都是那種迷人的小餐館。入夜時分，餐館裏依舊坐滿了人。每家餐館除了室內的餐廳，都會有一些室外的餐桌。在這個一年四季都很舒適的環境中，人們似乎更喜歡坐在室外。在這裏可以看着小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羣，而川流不息的人們也能看到街邊那些就餐間或調情的人們，可謂相看兩不厭。

在小街的深處，我們終於找到了弗拉門戈的那家酒吧。演出九點以後纔會開始，但我們還是走進了這家燭光閃爍的餐館。一家典型的西班牙餐館。所有菜餚都是純粹的西班牙風格。很濃很重並且很熱辣。似乎更接近我們中國人的口味。被引領着來到一個離舞臺很近的木桌旁。因爲服務生聽說了我們是專爲弗拉門戈而來的。當時餐廳裏已經有很多人就餐。他們或者並不是來看弗拉門戈的，而只是喜歡這裏的西班牙飯。

不知道什麼時候，弗拉門戈就成了我最喜歡的舞蹈之一。最早看到弗拉門戈是在電視裏，從此記住了這是西班牙南部的一種舞蹈。畫面中的舞者是一位很老的女人，看上去很挺拔也很健壯。不像我們觀念中的那種纖細的舞蹈演員，但她的身上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一種莫名的力量。是民間的，又異常優雅，那種近乎於魔力的魅力。她穿着長裙，髮髻挽在腦後。不停地擊掌並不停地，在旋轉中扯動着長裙的下襬。而讓我更加難忘的，是她始終不渝的嚴峻的神情。彷彿有什麼悲傷，又彷彿，一種憤怒。她並且低聲吟唱着，那滿腔的憂愁。於是這位年長的舞者，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那時候甚至不知道弗拉門戈是什麼，卻再也忘不了這位彷彿在訴說着什麼的舞者。

不久後就看了那部叫《卡門》的西班牙影片。在這部描述愛情的影片中，到處是弗拉門戈式的舞蹈。不過西班牙人堅持說，倘若把《卡門》當作弗拉門戈就實在是一種誤會了。還記得那一年竟然有三部以“卡門”命名的影片問世。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法國新浪潮電影領軍人物戈達爾的《芳名卡門》。戈達爾的這部影片幾乎和卡門無關，無非是電影中的一個人物剛好也叫卡門。事實上這部影片所表現的，完全是戈達爾本人的某種意願。不搭界的故事，不相交的人物，海浪，貝多芬的室內樂，在黃昏中尋找的最後一抹凡·高的金黃。此片堪稱戈達爾的經典，尤其他對電影語言的探索和嘗試，日後深深地影響了我的小說創作。

後來記住了弗拉門戈這個詞彙，儘管對其中的真正含義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了這是一種非常獨特的只屬於西班牙的舞蹈形式，從此熱衷於購買有關弗拉門戈的各種光碟。我竟然就能陰差陽錯地買到這些光碟。其中有純粹記述這種舞蹈形式的，也有專門介紹弗拉門戈大師的。畫面中歌手、舞者和吉他手圍成半圓形，坐在舞臺中央的椅子上。那些歌手眉頭緊皺，表情憂鬱，舞者亦神色嚴峻，抑鬱悲傷。這讓我再度想起最初見到的那位弗拉門戈長者，她的那麼有柔韌的身段和舞步，她的擊掌，她的，突然地靜止，又突然地，旋轉，飛揚着踏出雨點般的節奏。哦，那足以令人的靈魂震撼的舞蹈！

在舞蹈中，唯有弗拉門戈舞是無需只靠青春的。甚至年紀越大，越能表現出這種舞蹈的魅力。因爲這是一種詮釋人生的舞蹈，所以舞者的經歷越豐富，所表現出來的內涵也就越深刻。而伴隨着舞蹈的那些撕心裂肺的歌唱也令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