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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那農貿市場,好傢伙,那場面熱鬧得像炸開了鍋,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汽車喇叭聲,亂糟糟地攪和在一起,跟一鍋煮開了、咕嚕咕嚕冒泡的粥沒啥兩樣。丁四坤在人堆裏擠來擠去,腦門子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眼睛裏滿是焦急和懇切。他走到一個個攤位前,小心翼翼地把手裏的胡蘿蔔放下,兩隻手比劃得像風車似的,嘴皮子也不停地動,跟商販們講起自家甘高胡蘿蔔的好來:“老闆吶,您瞅瞅咱這胡蘿蔔,咬一口,那叫一個脆甜,‘嘎嘣’一聲,汁水直往外冒,就跟小噴泉似的;營養可豐富啦,啥維生素、胡蘿蔔素的,滿滿當當,對身體好處多着呢,喫了保準身體倍兒棒。再瞧瞧這模樣,粗細勻溜得很,顏色紅得透亮,跟紅寶石似的,多招人稀罕,還特別耐放,擱家裏好些日子都不帶壞的,省心着呢。” 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我家裏現在難啊,就指望賣點這胡蘿蔔救急,老闆您就行行好,給個機會唄,我這給您作揖了。”
有的商販正埋頭擺弄自家攤上的蔬菜水果,不耐煩地擺擺手,像趕蒼蠅似的,嘴裏嘟囔:“別搗亂,忙着呢,沒地兒收你的。” 那臉冷得像冬天屋檐下掛着的冰碴子,一點情面都不給;有的商販看着丁四坤可憐,眉頭皺成個 “川” 字,無奈地攤開雙手說:“老哥,我也想幫你,可這市場行情在這兒擺着呢,收了真賣不出去,砸手裏了,我這小本買賣,本來就掙不了幾個錢,可經不住這麼折騰啊,您多擔待擔待。”
一次又一次喫閉門羹,丁四坤像被抽了脊樑骨似的,腳步虛浮得厲害,走到異鄉街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緩緩蹲下來,後背靠着冷冰冰的牆壁。眼前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可在他眼裏,這些就像海市蜃樓,虛幻得很,一點都不真實。眼淚終於忍不住了,順着他滿是皺紋的臉往下淌,一滴接一滴,砸在沾滿塵土的鞋面上,洇出一個個小泥點子。“難道我這一年拼死拼活幹出來的,真要打水漂,讓全家掉進火坑裏嗎?” 那聲音帶着哭腔,在嘈雜聲裏小得像蚊子叫,像只受傷的野獸在黑夜裏偷偷嗚咽,可憐又無助。可哭完,他抬手抹了把臉,狠狠咬着牙站起身,眼神裏透着一股不服輸的勁兒,畢竟自己和加工廠簽了合同,咋着也得再去碰碰運氣。
到了加工廠,大門緊閉,看着就沉甸甸的,透着股凝重的味兒。丁四坤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壯膽,然後推開大門,裏頭正碰上幾個胡蘿蔔加工廠老闆聚在會議室,圍着毛三友商量辦法呢。屋裏煙霧繚繞,煙味嗆得人直咳嗽,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那種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天氣,胸口憋悶得慌。丁四坤在門口猶豫了老半天,兩隻腳來回挪,地上的腳印都疊了好幾層,兩隻手不停地搓着,心裏像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兔子,蹦躂得厲害,好不容易纔鼓起勇氣邁進屋裏。他把帶來的胡蘿蔔 “砰” 地一下放在桌上,那動作帶着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然,誠懇得眼眶都紅了,說:“毛老闆,我知道廠裏現在也不好過,可我這胡蘿蔔真是用心種出來的,當初籤合同,咱可都是按廠裏要求來的,從選種到澆水施肥,一點都沒含糊,品質沒一點毛病,求您了,哪怕收一部分,價錢好商量,不然我這一家老小真沒法活了呀!”
毛老闆坐在那兒,眉頭擰成個大疙瘩,臉色暗沉得像陰天,面露難色,半天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毛三友才嘆口氣說:“丁四坤啊,不是我不想幫你,你看看現在這倉庫,退貨都堆滿了,資金也週轉不動,新貨實在不敢收啊。我們正尋思着幾條出路呢,這不,正琢磨把這些胡蘿蔔加工成別的東西,像胡蘿蔔汁、脫水胡蘿蔔幹啥的,要是能成,說不定能消化點庫存,到時候肯定優先考慮你。不過,還有個好消息,你也別太上火,我們已經聯繫松江外貿了,他們派了質檢部來處理這事兒,只要金陽國官方那邊不使絆子,客戶還眼巴巴等着要貨呢。” 毛三友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走到丁四坤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讓他寬寬心,“你瞅瞅周邊這幾個廠子,不都一樣遭罪嘛,四坤,彆着急,咱都在想法子呢。”
丁四坤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知道毛三友沒說瞎話,全鎮種胡蘿蔔的老鄉們都在這泥坑裏撲騰呢。雖說這希望像風裏的蠟燭,隨時可能滅了,可他也只能感激地點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腳步拖拖拉拉,背影看着就沉甸甸的,滿是失落,像被生活的大山壓得直不起腰來。失落的哪止丁四坤一個人吶,整個毛家灣、甘高鎮成千上萬的農民都在撓頭納悶,在地裏、在家門口嘮嘮叨叨:“這胡蘿蔔好好的,金陽國老百姓明明稀罕得很,咋他們公家就不讓進呢?”
再說說馬建國,這會兒正獨自坐在松江外貿那寬敞卻冷清清的辦公室裏。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小山似的,以前他處理文件那是條理清晰、不慌不忙,可現在呢,心裏頭亂糟糟的,文件被他翻得亂七八糟,就跟被颱風掃過的雜物堆似的,恰好反映出他此刻那凌亂得像麻線團的心緒。手中的鋼筆在指尖飛速轉動,跟個失控的小陀螺似的,怎麼都停不下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裏不安定。眉頭緊鎖成一個深深的 “川” 字,就像刻在臉上的一道愁溝,彷彿把他面臨難題時的愁苦都給鎖在裏頭了。剛纔的三通電話已經讓他徹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