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溝通與決裂 (第3/1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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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農村的情況也朝着同樣的方向發展。高等貴族將亨利八世分給他們的大片領地轉讓出去。國王贊成這樣賣地,因爲可以增加擁有教會田產的人數;大臣們樂意這樣賣地,因爲可以換來大量金錢供他們揮霍。隨後,伊麗莎白爲了避免向議員索取費用,就把許多皇家土地賣了。購買這些土地的人,以住在自己田莊的鄉紳居多,還有自己種地的地主和做買賣的市民。他們通過勤勞和節儉獲得並積累錢財,以買進國王和貴族的土地。這時候農業很發達,州府和市鎮居住着許多富裕、活躍、獨立的居民,他們快速累積了大量財富,以至於到1628年召開議會的時候,衆議院的財富比貴族議院多了兩倍。</b>
<b>這樣一來,平民開始再度對苛政感到不安。他們的財產越多,就越需要更大的保障。國王長期享受着某種權利,從未遇到障礙,可現在越來越多的人已經感到這種權利濫用帶來的危害。於是有人質問,英吉利國王一向就具有這種權利嗎?他應該有這種權利嗎?人民逐漸記起他們以前的種種自由,那個頒佈《大憲章》的舊時代。宮廷說起舊時代總是帶着藐視,說舊時代是粗鄙與野蠻的。人民卻不這麼認爲,說到舊時代時會露出尊重與留戀,說舊時代是自由和勇敢的時代。他們曾經的自由已逐漸遠去,但並非完全消失。議會還沒有停止。亨利八世、瑪麗和伊麗莎白在位時,陪審員們表現得很聽話,甚至俯首帖耳,使陪審制度保存了下來。市鎮享受着某種特許的權利,地方自治機關還保持着它們的選舉權。總之,人民現在缺乏的並不是保障自由的制度,而是使這個制度落實的力量和決心。因此,革命一起,權利就回到他們手中,可以迅速掌握各種物質力量,但要徹底改變人們的精神,便需要進行一次宗教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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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宗教改革,是從英格蘭一個專制君主的暴政中開始的。改革誕生之初,就不分敵我地對自己的黨徒和仇敵一概加以制裁。亨利八世,一隻手將天主教徒推向斷頭臺,另一隻手又將柴草點燃,把基督教徒活活燒死,因爲他們不贊成自己對新教會的統治。</b>
<b>因此,從一開始就存在兩個宗教改革——國王的改革與人民的改革。國王的改革搖擺不定,有奴役性,且功利多於信仰,這種改革最終保留了天主教教義中一切可以保留的東西。而人民的改革卻不然,它是自發的、熱烈的,藐視塵世利益,接受改革所帶來的全部後果——人民的宗教改革是一場真正關乎道德的革命,是從信仰出發的改革。</b>
<b>這兩種宗教改革,當瑪麗在位時,因共同的苦難進行了一個時期的短暫聯合;到伊麗莎白登基後,又在共同的歡樂中聯合了一個時期。但最後終於分裂,繼而相互仇視。他們爭論的焦點便是政治。英國國教一旦與天主教會分離,就會喪失自己的全部力量,也不再具有自己的權利,只能享有國君賦予的權利。這麼一來,它就不得不承認政治專制體制的準則,以便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同時還要爲政治專制的利益效力,以便能保持自己的利益。至於不信奉國教的新教徒,當他們攻擊宗教上的對手時,發現自己不得不同時攻擊國君;要完成教會改革,就必須提倡人民的自由。英國國王繼承了天主教皇之位,英國國教士則繼承了天主教士的事業,但他們只能用國王的名義行事。</b>
<b>新教徒處在需要對宗教和國家體制同時進行改革的時期,肩負着反對國教和反對國王的雙重任務,因此他們在開始時有點迷茫。在他們眼中,教皇制及其類似的事物,都是骯髒且非法的,但皇權制還不致如此。發起宗教改革的是亨利八世,拯救宗教改革的是伊麗莎白。即使最大膽的清教徒,也因爲受惠於這個政權,而不敢貿然限制君權。如果有人膽敢向神聖的君權前進一步,驚詫的國人儘管會在內心感謝他們,卻不會跟隨他們的步伐。</b>
<b>但是必須有所行動,要使改革不退步,就得改革政府,因爲政府阻礙了宗教改革的進展。人們的內心逐漸變得勇敢,道德的力量給了理想勇氣。宗教信仰要求有政治權利,人民開始自問:他們爲什麼不能享受這些權利?是誰奪走了這些權利?有什麼方法可以恢復被奪走的權利?不久前,市民們一聽到伊麗莎白的名字就會低頭表示恐懼、敬畏;現在,他們爲了保衛自己的宗教信仰,不得不嚴厲詰問主教和女王:他們是從哪裏得來的權利?這種政治和宗教上的質疑與反抗情緒散播到了民間,因爲宗教改革原本就是他們所推動的。宮廷與下級貴族,對亨利八世及其繼位者們的維新感到滿意,所以不太關心宗教信仰。英國平民與這些利益關聯很少,卻總因當權者的暴行遭受苦難,於是他們對君主的態度與思想逐漸改變。長此以往,他們的怯懦減少了,雄心增長了。市民們的眼界、地主們的眼界,甚至廣大農民的眼界,都提高了。他們大膽探尋天賦權利的祕密,在《聖經》裏解讀上帝的法律,不久就要追尋君權的起源。最終,整個英格蘭都在談論追尋君權的性質以及一切權利的性質,這些權利在古代的限度;如何認定這種掠奪他人的權利是合法的,以及這合法性是從何而來的。這種出於實際需求而非興趣的探尋開始時是戰戰兢兢的。在很長一段時期內,人們的談論都是祕密進行的,而且不敢太深入。但是這些談論給了他們更大的自由和勇氣,這是前所未有的。伊麗莎白雖然受到人民的愛戴和尊敬,但她也感覺到這種日益增長的傾向的影響,一直在竭力抗拒。等到詹姆士在位的時候,情況變得更加不妙。他一向懦弱且被人輕視,卻要求大家把他當作一個專制君主看待;他一意孤行地展示毫無意義的虛榮,卻促使人們更加大膽。對於這些情況,他雖然惱怒卻無力抑壓。羣衆的思想覺悟越來越提高,越來越自由——因爲沒有任何制約了。君主變成人們嘲笑的對象,他的寵臣們更是成爲衆矢之的。在寶座上的人,在宮廷裏的人,儘管驕縱無禮,卻既無權利,甚至也不起任何作用。他們行爲無恥、政風腐敗,激發了有思想的人們的深刻憎厭,使這些位高權重的人遭到廣大平民的唾罵。如今即使是最普通的市民,也聲稱擁有和貴族平起平坐、對他們冷靜衡量的權利了。反對者不久就顯露出和當權貴族一樣的驕傲,而且比他們更加自信。此時居於反對地位的並不是大貴族,也不是貴族院,而是下議院。他們決心在國家爭取過去未曾佔有過的地位,在政府施展從未有過的影響。他們漠視國王虛張聲勢的威嚇,儘管態度傲慢,但在言辭方面還不算失禮,卻表示一切已完全改變。他們在思想上自視甚高,決心採取權威的行動。這種思想革命的祕密影響已經廣爲散播,以致在1621年間,詹姆士在等待下議院的一個委員會來覲見他時(他們是來向他提出嚴厲抗議的),吩咐道:“你們擺好十二把交椅吧,我要接待十二位國王呢。”如果他能夠預見到後來所發生的事情,也許他的諷刺中會少一點痛苦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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