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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陽光從西側照過來,透過七寶琉璃窗格,灑在白色的象牙大牀上,將同樣潔白的幔帳染得七彩斑斕。
這張大牀是哥哥楊國忠送的。酬謝楊玉瑤在他登上相位過程中的奔走扶持之功。據說造價爲與牀體等重的黃金!至於這個報價中間到底注進了多少水分,楊玉瑤也懶得去猜。官場上的男人麼,有幾個說話靠譜的?撒謊都已經成習慣了,對上邊騙,對底下蒙,待到面對自己的家人時,也改不過來。把一說成十那還算是忠厚的,把沒有的憑空捏造出來,才能顯出真本事!
儘管心中充滿了厭惡,楊玉瑤還是命人把這張象牙大牀抬進了自己的房中。楊國忠送的東西,不拿白不拿。反正他的錢財也不是從正路上得來的,替他們花費掉,等同於替天行道。對於其他送上門來挨宰的官員,虢國夫人通常也是一視同仁,或者待遇更勝一籌。許給點兒小小的好處,從他們手中敲詐出大筆財貨,然後看他們眼角疼得直抽搐的模樣,實乃人生一大樂趣。比起駕着銀裝馬車在長安街上快速馳奔,看那些市井小民們躲在路邊敢怒不敢言的模樣,讓人心裏更舒坦許多,更痛快許多。
此刻臥房裏琳琅滿目的華貴陳設,幾乎全是這樣得來的。幾乎每一件拿到世面上去,都足以買下一座小小的田莊。然而,楊玉瑤卻已經記不清大多數物品原主人的名姓了。逢場作戲而已,曲終後,人也就散了,將對方放在心裏念念不忘的,纔是真正的傻子!
只有一樣禮物例外。整個房間裏唯一的一樣。那是一把品相極爲普通的長劍,此刻就橫在楊玉瑤的枕頭旁。灰撲撲的鯊魚皮鞘,霧濛濛的桃木手柄。掛劍鞘的兩個石絆兒早已經磨得發亮,根本分辨不出原本的形狀。扣在石絆兒內的繩索更爲簡單,既沒裹着金線,也沒編着銀絲,僅僅一條牛皮老弦,因爲天長日久,已經快斷裂了,因此不得不在中間重新打了一個死結。
解不開的死結。楊玉瑤曾經無數次設想,拿着這把劍去尋回它的主人。卻一次次又放棄了。雷萬春是個名滿天下的大俠,品行和志向都如同一隻在晴空中飛舞的白鶴。而楊玉瑤自己,卻是奸相之妹,皇帝陛下的姘頭,六王爺曾經的禁臠。天下第一水性楊花的蕩婦!
如果一把劍,上面染了鏽漬,還能鋒利如初麼?如果一隻白鶴,被關在了籠子裏,還能有翩翩之資麼?翻了個身,慢慢把劍從鞘裏抽出來,楊玉瑤輕輕撫摸那冰冷銳利的霜刃。幾點血珠立刻從手指間處滲了出來,慢慢滑過劍刃,蓋住幾點陳舊的殷紅。
傷口很淺,所以她並不覺得痛。反而有一股久違的感覺,從手指尖處源源不斷地湧起,慢慢傳遍她的全身。那是一種活着的感覺,濃烈不亞於醇酒。慢慢地,楊玉瑤屏住呼吸,併攏雙腿,手臂戰慄,身體緊繃,纖細的腰肢開始一下一下地抽搐。
她知道自己還活着,像個正常女人一樣活着。而不是一件包裹着綾羅綢緞,渾身掛滿金銀和寶石的雕塑。她是個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一件貨物,價高者得之。雖然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她都得向不同的男人出賣一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