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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李璬終於遽然色變。他竟是毫無天子儀態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裏老半晌才哆哆嗦嗦迸出了兩個字。
“逆子!”
想當初李璬繼位之後,由於宗正寺查到的人證物證俱全,鍾陵王李侁狡辯不得,只能承認正是他支使人縱火燒了太子別院廣平王妃崔氏的那座小院。只不過,儀王李璲既然死道友不死貧道那般把他這個兒子當了棄子,李侁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定父親不但知情,而且是主謀。李侁本以爲如此把父親牽扯進來,李璬這個新君總得對李璲這位嫡親兄長網開一面,可卻沒想到他的證詞直接把一家人送進了深淵。
一場公審之後,鍾陵王李侁賜死,而從其父儀王李璲到所有子孫,竟是悉數廢王爵爲庶人,長流嶺南!
在大多數人想來,得位既是僥倖,從前又有寬和待下之名,李璬自然應該先任用賢臣,安撫宗室,而後徐徐恢復大唐的元氣,誰也沒想到他竟如此狠辣。可是,對於那些勸諫的大臣,李璬卻痛心疾首地擺出了廣平王妃崔氏母子三人無辜受害這個理由,把想要說情的人給堵了回去。與此同時,他又將原本李隆基追封過的廣平王和建寧王又提了一級,分別追贈爲雍王和齊王,崔氏則爲雍王妃,二子同贈王爵。而廢太子李瑛追封爲元嘉太子,李瑤李琚二人也追復王爵。
一則決獄,一則雪冤,這一場動盪雖說讓不少人頗有微詞,但大多數人都挑不出什麼錯處。可僅僅過了兩個月,張良娣就被人揭出厭勝天子,圖謀不軌。此時恰好吳王李祗告病,嗣韓王李叔璇墜馬,宗正寺的其他宗室誰都不願意接手這種太過指向明顯的案子,可李璬的兒子們卻猶如嗅到血腥味的野獸似的,全都蜂擁而上。
便是這樣一場耗時將近一年的案子,張良娣被逼自盡,南陽王李係左遷嶺南小州員外別駕,其餘李亨諸子亦是一一外貶。眼見得天子如此清洗宗室,裴寬心灰意冷辭相,告老的臣子不下幾十,王縉亦是見勢不對,立刻想了個脫身之計,寧可遠遠去江南當刺史。眼見天子便對手足如此無情,便有人拿出了當初李隆基登基之後對兄弟友善的舊事來,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叩閽!
面對這麼一場叩閽,李璬長子,原封滎陽王,後封楚王的李仿,越過陳玄禮這主將,悍然出動禁軍,恰是血流成河,被煽動雲集宮前的官民死傷上百,領頭的宗室恰是被李隆基免除王爵的延王李玢,當場重傷不治!經此之後,再沒有人對天子的仁慈抱有任何幻想,陳玄禮黯然背上所有責任,致仕回鄉。也正因爲如此,李璬禁不住諸子軟磨硬泡,禁軍大權幾乎都被五個年長兒子瓜分得乾乾淨淨,各自更是變着法子增加實力。
李璬萬萬沒想到,他縱容幾個兒子釀成的苦果,竟是要他本人來品嚐了!他的這些兒子們本來就不安分,眼見得杜士儀一心一意在河北推行兩稅制,安撫民衆,甚至主動裁撤兵員,鮮少過問朝政是非,他們就更加變本加厲得折騰了起來,可這些殺戮兄弟,苛待百姓的惡名,全都要他來承擔!如今,關中百姓的怨聲載道,已經從宮外蔓延到了宮內,連他都已經聽到了!
那內侍見李璬如此失態,趕緊上前將天子攙扶了起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方纔小心翼翼地說道:“實在不行,不如請杜少卿出動飛龍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