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海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長栓和翠兒趕緊趕來,見他這副模樣,長栓叫道:“二爺,二爺!”致庸一手扯住長栓,一手抓着心口,慘聲道:“聽到了嗎?我的心正在咯吱咯吱地裂開!我疼死了,我真的要死了……”長栓嚇壞了,趕緊和翠兒手忙腳亂地扶他走出了江家大門。一出江家的大門,長栓愣住了,門外赫然守着喬家的馬車,而喬家二奶奶玉菡眼裏滿含憤怒的淚水,立在車前冷冷地看着他們!
喬家內宅裏,當暈過去的致庸隔世般悠悠醒轉,睜開眼卻剛好看到玉菡那雙又疼又恨的眼睛。見他醒轉,玉菡的淚珠無聲落下,扭過身去不理他。致庸卻一把摟住她,痛急道:“太太,她不聽我的,還是要嫁!”玉菡惱怒地推開他的手:“你……你說什麼呢?”致庸流淚把事情說了一遍,玉菡的臉白一陣,紅一陣,氣惱道:“就是雪瑛表妹要嫁,那也是她心甘情願,二爺到了這會兒還爲她心碎,你把陸氏置於何地?”致庸一驚,掙扎着要坐起來,又被玉菡心疼地按下去。致庸急道:“太太,自從你嫁到這個家,我就是你的丈夫,你就是我的媳婦,我自誠心誠意待你,可雪瑛妹妹……”說着他大急起來,流淚道:“不能讓她這樣出嫁!她這是在恨我,她知道,她要是嫁給了何家,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能安心,我會爲自己做過的事一輩子心疼如割!”玉菡心中大痛,忍不住回頭如呻吟般哀求道:“二爺,你這麼做,就沒有想過陸氏會不會心痛如割……”致庸突然又揪住心口叫道:“疼死了,我的心這會兒疼死了!”玉菡大驚,抱緊他,一迭聲焦急道:“這會兒怎麼樣?這會兒好點了嗎?……”
她緊緊抱住致庸,讓他的心疼平復過去。過了好一陣,致庸閉上的眼又睜開,回身抓住玉菡的手痛聲道:“太太,我求你了,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對不起雪瑛妹妹,可你是無辜的,你去勸勸她吧!天下的好男人那麼多,她要是真想懲罰我,已經達到目的了,可她千萬不要嫁給何繼嗣!”玉菡生氣地放開手,不再理他。致庸見狀掙扎着爬起道:“太太不願去,我去見大嫂,要大嫂去勸她!”玉菡原本扭身呆呆地坐着,忍不住大爲心痛,回身痛苦道:“你給我好好待著!我先寫封信去,勸她好好想想:等她有點緩過氣,我再親自去勸她……”這下你滿意了吧!”說着她禁不住淚落如雨。致庸呆呆地望着她,眼淚又落下來。
2
祁縣商街上,幾位皁衣衙役,個個手提大鑼,邊敲邊喊道:“衆商號聽了,朝廷海防捐已派至本縣,此捐事關海防安危,國家存亡,縣太爺有令,各家商號一體認捐,不得脫號!”他們一路喊了過去,但衆商家一聞此聲,紛紛開始上起了門板。
喬家的內書房裏,致庸面帶病容在榻上半臥着,曹掌櫃皺眉道:“不足兩月,這是朝廷第五次向下面派捐,名目百出,記得上個月朝廷派的是河防捐,說是治理黃河決口;這一回名頭更大,是什麼海防捐。”茂才道:“自從英格蘭、法蘭西各國打破國門,大清國還有什麼海防?”致庸怒道:“讓捐多少?”曹掌櫃道:“這次朝廷派給山西一省的海防捐竟然佔了全國的三分之一;而山西的三分之一,又作爲大頭派給了我們祁縣、太谷、平遙三縣,且不是按家捐,是按商鋪捐。每個商鋪不得少於五十兩銀子!”
致庸慨然道:“朝廷素知山西商人衆多,號稱饒富,才把那麼多捐稅交予山西一省;祁縣、太谷、平遙三縣商家匯聚,派捐三分之一也不足爲奇。不過五十兩夠幹什麼的?既然朝廷派的是海防捐,這錢多少也會用在這上面,大家就該多捐點兒,萬里海防,不能再讓那些夷國騎到我堂堂中華大國的脖子上拉屎了!”曹掌櫃有點摸不準他的心思,問道:“那東家的意思……”致庸一下從牀上坐起:“要我說,每個商鋪就該捐五百兩!五千兩!上回和英吉利國打仗,我們敗了,結果割地賠款;如果以後再敗,不知又是個什麼結果!所以一定要捐,多捐!”
曹掌櫃吞吞吐吐起來:“東家,有件事還沒告訴您呢。今早上達盛昌的崔大掌櫃來過,要聯絡水家、元家和我們一起抗捐。崔掌櫃還說,他來聯絡我們的事不要聲張出去!”致庸冷笑:“前幾日達盛昌不是也和水家、元家一夥,吆喝着不和我們來往了嗎?怎麼今日又來聯絡我們一起抗捐?既要抗捐,那就公開的,理直氣壯的,幹嗎要悄悄的?大丈夫敢作敢當,幹嗎要揹着人?”茂才回過點神,幫曹掌櫃解釋道:“東家難道沒看出來達盛昌有難言之隱?”致庸道:“什麼難言之隱?他們這是腳踩兩隻船。邱老東家深知我的新店規改得對,改得好,可他畢竟也是水家、元家的相與,眼下這個局勢,犯不着和我一起受千夫所指……唉,也不說這個了,曹掌櫃,你告訴達盛昌的崔大掌櫃,就是他們都不捐,我們也要捐!”
曹掌櫃覺得不妥,勸道:“東家,您再想想……”致庸皺着眉頭考慮了好一陣,突然道:“農民種地是爲了供天下人喫糧,匠人做工是要供給天下人使用器具,讀書人做官是爲了治理天下,我們商人做生意則是爲天下流通財物。眼下洋人犯我疆土,殺我百姓,不論士農工商都應爲國盡力!自古至今,世人多指責商人惟利是圖,只認銀子不認君父國家,我就氣不過!曹爺,從這件事開始,我要讓天下人看看,商人不是這樣的,至少我喬致庸不是這樣的!”
曹掌櫃心中一動,臉上不禁起了愧色,但過了半晌他仍有點爲難道:“東家,這道理我也懂,不過眼下咱們的處境不好,水家、元家、達盛昌一起聯手抵制我們,其他小商戶害怕他們,也不大敢和我們做生意,這回我們若是再置他們於不顧,堅決認捐,只怕以後更不好處了!”他一邊說一邊使眼色給茂才,讓他也勸兩句:不料茂才又像夢遊般發着呆,一點沒注意到他的眼色,而這邊致庸想了想仍舊堅決道:“不,曹爺,他們不理我喬致庸可以,國難當頭,不讓我爲朝廷出力可不行。前者只是個人乃至晉商之間的小事,後者卻事關國之大事,事關我喬致庸的大節!這一回,就是我把他們全得罪了,就是他們永世不和我喬家做相與,我也還是要捐!”曹掌櫃聞言大急,又拿眼看茂才,繼而扯扯他的衣服。茂才抬起頭回過神來,但大大出乎曹掌櫃意料的是,他竟然帶着點激憤,比致庸還激動道:“東家說得對,這是大節,捐,當然要捐!”曹掌櫃一聽傻了眼,呆了半晌只得又問:“那……我們捐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