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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想了想道:“上回從包頭拉回來的銀子,付了陸家的本銀和利息,外加三星鏢局的鏢銀,又和水家、元家清了幾筆要緊的賬,銀庫裏差不多空了。唉,我真恨我現在沒有足夠的銀子,要是有,我就每個鋪子捐它五千兩……這樣吧,盡我們最大的力量,每個鋪子捐一千兩銀子!”
曹掌櫃大驚,臉色都變了:“一千兩?這樣的話,咱們超過起捐數二十倍!”致庸和茂才互看一眼,都重重點了點頭。曹掌櫃嘆道:“東家,我們捐就捐吧,可就是別捐這麼多,我們帶頭捐銀子已經犯了衆怒,再捐這麼多,那不是讓別人覺得,咱們是故意要他們的好看嗎!”致庸哈哈一笑:“曹爺,你還真說對了,我正是想要他們的好看!萬一他們覺得不好看,就會捐得和我一樣多,那祁縣、太谷、平遙三縣,乃至整個山西會給朝廷多捐出多少銀子?這麼多銀子又能多養多少兵,打多大的勝仗!呵呵,這個衆怒,我還非犯不可了!”曹掌櫃沒料到他竟這樣回答,又是佩服又是擔心,不再多說,轉身就往外走。
致庸又衝着他的背影道:“曹掌櫃,既然這件事情要鬧大,那就鬧得更大些吧!我們帶頭捐銀子助海防是好事,光明正大,不要悄聲跟做賊似的。我讓長順他們帶上鑼鼓跟你一塊兒去,我們喬家要鑼鼓喧天地把銀子送到縣衙門裏去!”曹掌櫃更是喫驚,忍不住嘆一口氣,說:“東家怎麼說,我就怎麼辦!”
幾日後,水長清在家中戲臺院內正跟在一旦角後面學臺步。王大掌櫃走進來看着他,急得想說什麼,又不敢打擾,只好站在那裏連連咳嗽。過了好一會,水長清纔看見他,帶點不耐煩道:“又有啥事?”王大掌櫃躬身稟道:“東家,縣裏的錢師爺來了,送來縣太爺的帖子,請您和元家、邱東家一同去衙門裏會商。”水長清比劃了兩下水袖,頭也不抬道:“你沒見我忙得很嗎?我沒空!我知道這個新上任的縣太爺想幹什麼,不就是那筆海防銀子!”王大掌櫃道:“東家,這回恐怕不捐是不行了,喬家已經捐了,他們每個鋪子捐了一千兩!”水長清一驚,生氣道:“他們喬家多大一點生意,就捐了這麼多,我們難道就比他們差嗎?元家和達盛昌呢?”王大掌櫃道:“我派人打聽了,他們也要捐。縣太爺有話,說誰家要是生意上不順,家裏拿不出這點銀子,就甭捐了!”水長清一愣,道:“他這話什麼意思?讓這個縣太爺拿把笤帚來,把我們家的地縫掃掃,也夠他們喫幾輩子的!”王掌櫃道:“聽說元家每個鋪子是一千二百兩,達盛昌捐多少還不知道。”
水長清微微怔了怔,乾脆道:“我們和元家一樣,每個鋪子也是一千二百兩銀子。達盛昌算什麼,喬家現在還有一碗粥喝,也捐一千兩,真是有倆錢燒的!你去告訴縣太爺,我身子不好,銀子給他抬去,人就不去了!”說完,他徑直走回去對那個粉妝旦角道:‘‘來,接着走,剛纔我那兩步跟一捧雪比,還差多少!”那旦角道:“水東家,您要是上了臺,別人還真鬧不清您像一捧雪,還是一捧雪像您呢!”水長清聞言大喜:“真的?”那旦角掩嘴笑,點點頭。不料水長清臉一沉:“你蒙我呢,我這兩步甭說和一捧雪比,就是跟九歲紅比,都還差得遠呢。咱們接着走。”兩人一前一後,又像模像樣地走了起來。
邱家客廳內,崔鳴九站在邱天駿面前低聲道:“東家,事情我沒辦好,水家、元家都捐了,我們捐不捐?”邱天駿道:“我們不和水家、元家比,只和喬家比,我們也捐一千兩吧。”崔鳴九剛要應聲離去,邱天駿又道:“你回來,喬致庸在網羅人才,你聽說了嗎?”崔鳴九點點頭:“聽是聽說了,不過好像是給一些失業的掌櫃、夥計們發些過日子的銀子,說不上什麼網羅人才!”邱天駿道:“那就更壞了,他這是在收攏人心!你趕快去替我也辦件事!”崔鳴九問:“什麼事?”邱天駿道:“把這幾年從達盛昌各店辭退回家的掌櫃和夥計的名字寫成單子,挨家挨戶去給我看看,有沒有過不下去的,要是有,發些賑濟銀子給他們!”崔鳴九忍不住道:“東家,我們幹嗎這樣?喬家發銀子給將來他們要用的人,我們辭退的掌櫃和夥計將來都不打算再用了,還要在他們身上花銀子?”邱天駿道:“你懂什麼?這不叫花銀子,這叫生意,買的是人心和口碑!他喬致庸那麼做,我就這麼做!我這把年紀了,總不能老跟在他屁股後頭亦步亦趨吧!”崔鳴九不敢回嘴,轉身離去,出了客廳才恨恨自語道:“這個喬致庸,自從有了他,我就再過不了安生日子了!”
至於陸大可,聞訊後跳着腳在陸家客廳裏對侯管家發脾氣:“我沒銀子,我就是不捐!‘哎喲’我的腦袋呀,疼死我了!”侯管家勸道:“東家,這事可都是祁縣喬家堡咱們家的姑爺帶頭鬧起來的,他一帶頭,祁縣的幾個大商家都認了捐,連小商號也都各捐了五十兩。縣太爺說,陸家是太谷的首富,我們要是不捐,他就不好交差了!”陸大可大聲道:“我就是不捐,我沒銀子!這個喬致庸,一個鋪子一千兩,他瘋了,敗家子!這事是他惹起來的,他替我捐了吧,我可沒銀子!”侯管家一直站着,看他發作,過了好一會才忍住笑喊一聲:“東家——”陸大可看看他,半晌終於軟下來:“咱們這麼窮,不能和祁縣的水家、元家比,就是喬家和邱家咱們也比不上,咱們只能和本縣的那些小商戶比,一個鋪子捐它五十兩。”侯管家有點爲難:“可是縣太爺那邊……”陸大可怒道:“就這麼多,他愛要不要,就這麼多我還心疼呢!”說着他捂住心口,又“哎喲哎喲”地叫起來。一個僕人趕緊跑過來,扶他進內室。侯管家想了想,捂着肚子笑了起來,旁邊一個夥計問道:“侯爺,你笑什麼?”侯管家道:“我在笑咱們的縣太爺,祁縣的太爺對水家、元家用的那些招兒,他以爲對陸家也頂用,咱們縣太爺錯了,別人怕人家說他沒銀子,咱們東家可不怕,他摳門摳了一輩子,可以說天下聞名,這回要是突然不摳門了,人家纔不敢跟他做生意呢!”那夥計恍然大悟,跟着哈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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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縣縣衙裏,縣太爺趙爾泰在燈下捻鬚笑道:“沒想到我還真小看了這些山西商人。先是喬致庸每個鋪子認捐一千兩,還敲鑼打鼓地把銀子抬到縣衙裏來,給足了我面子!接着你錢師爺由此想出這個妙計,一面散佈這個消息,一面邀請各商家到衙門會商,結果不幾日各大商家都踊躍捐款,連太谷和平遙的縣太爺都用了這招,聽說效果也好得很啊!”趙爾泰做了多年的老童生,一把年紀纔開始做官;兼之是新官上任,尚不足兩月,自是小心翼翼,他原本對這連續派捐之事大爲煩惱,甚至擔心會激起民變,危及烏紗,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解決,讓他大爲得意。
錢師爺聞言笑道:“多虧老父臺這麼快就號準了這些山西商人的脈。不說海防捐,只說他們沒銀子可以免捐,就會把他們嚇個半死,那是怕毀了他們的商譽啊!”趙爾泰道:“不過這次該說是喬致庸開了一個好頭!”他看看錢師爺,沉思道:“我以後在此地爲官,替朝廷派捐會成爲我的頭等要事,所謂將欲取之,必先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