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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爾泰他們走了,可致庸和茂才在客堂內仍舊呆立着,半晌茂才突然痛聲道:“現如今,君不君,臣不臣,這樣下去世道如何了得,真讓人灰心啊……”致庸半天不語,突然想起什麼,起身道:“你先坐會,我去趟學堂!”茂才點點頭,很快又自顧自發起呆來。
致庸打發長栓找出一件狐皮袍子,夾着走出去,剛到街角,就與哭着的景泰撞個滿懷。致庸一把抓住他,喫驚地詢問起來。景泰抹淚哭道:“二叔,四大爺欺負我,他們都欺負我!”致庸皺眉:“是不是你淘氣,不好好唸書,你四大爺打你板子了?”景泰搖頭,委屈道:“不是。我正在那好好唸書,四大爺喝多了酒,走過來說我是生意人家的孩子,讓我早點回去學算盤算利錢……二叔,他們瞧不起人!”致庸大怒:“真的?”景泰剛要回答,一羣歇課的孩子跑出來,還在起鬨:“做生意的孩子,快回去算利錢呀,早也算,晚也算,鑽到被窩還在算……”致庸眉毛豎起,大喝一聲:“走,景泰,給我回去!”景泰抹着小臉,又哭起來。
沒走兩步,一個身上裹塊花裏胡哨土布的叫花子,一頭撞過來,抓住致庸道:“大爺,大爺,行行好,給個買燒餅的錢。”致庸問圍觀過來的鄉親:“他是哪裏人?”圍觀的人都笑起來,七嘴八舌道:“二爺,這花子逛到這裏好幾天了,他說是平遙王家的後人,說他家往上數三代,是山西商人中的首富呢!”叫花子見他們譏諷他,喊:“怎麼着,你們還甭不信!瞧瞧,這是什麼?你們認得嗎?”說着,把身上披的那塊花裏胡哨的土布攤在地上,吆喝道:“瞧瞧,這是一張《大清皇輿一覽圖》,這上頭劃的紅道道,都是我高爺爺當年經商走過的地方!騙人?騙人還會有這張圖?”
致庸蹲下去眯着眼睛一看,不覺大驚,只見那塊土布上,真的有一幅手繪的《大清皇輿一覽圖》,大清疆域一覽無餘,上面還標有一條條藍線和紅線。致庸大大激動起來:“你真是平遙王協王老先生的後代?這張圖真是他老人家留下來的?”叫花子急扯白臉道:“我當然是了,我叫王栓,我爹叫王家瑞,我爺爺叫王遠翔,我高爺爺就是王協,不信你去平遙的王家疙瘩訪訪!這高爺爺還有瞎認的?”致庸點頭問:“你這張圖賣不賣?”叫花子一眼瞅見致庸懷裏的皮袍:“這是蒙古產的狐皮,好東西!你想要我這張圖,就把皮袍給我吧,哈哈哈!”
致庸立馬對他刮目相看:“啊,你還能認出這是蒙古產的狐皮袍子,說明你是個識貨的。”現在他一點也不懷疑對方真是平遙王家的後人了。“好的,就照你說的,我把袍子給你,你把這張圖給我,你幹不幹?”四周一片譁然,叫花子喫了一驚:“真的?這麼好的東西,真換給我?”致庸點頭笑道:“我原想送給別人,可現在我改主意了。既然你是商家的後輩,我也是個商人,咱們成交如何?”
叫花子大喜,接過皮袍,轉頭想了想,又道:“不行,我還沒飯喫呢!”致庸也不多說,掏出一串銅錢給他。叫花子大爲高興,接過錢,捲起那張圖往致庸懷裏一塞。致庸接過,立刻興奮地拉着景泰走了。叫花子把皮袍穿到身上,捧着一吊錢,高興得亂跳。衆人沒想到真的這樣“成交”了,都喫驚不已。一個閒人嘀咕道:“都說喬家人是糊塗海,這喬致庸也一樣,一件上好的狐皮袍子換了一塊破布!”
喬家書房內,茂才久久地看着這張地圖,半晌激動道:“東家,你說的沒有錯,這條綠線從武夷山一直向北,過長江,走漢水……再看這邊,經太行山,過我們晉中,出雁門關,通向最北邊的庫倫和恰克圖,應該是茶路!”致庸點頭,興奮不已:“茂才兄,王協王老先生當年就能這樣走,可真是了不起啊。”茂才道:“你看這條藍線,從蘇浙一帶通向我們山西潞州,一定是絲路。從明末起,山西商人就從蘇浙一帶販絲,運往山西潞州織綢,再銷往全國。”話音未落,致庸又道:“那這條棕色的線,一定是王老先生走過的藥路,從雲貴川一直通向東北,又折向兩廣……還有這條白線,從山西一直通到揚州,再折向京津兩地,這應該是鹽路!”茂才細眯着眼睛,邊看邊點頭道:“不錯!東家,你再看這條紅線,還有這些紅圈,如果我猜得沒錯,一定是王老先生當年走過的商路以及在大清帝國版圖上開設的生意。”
兩人一時心中都大爲激動,茂才忍不住嘆道:“這位老前輩真不簡單,他那個年代,我們晉商前輩就已走遍了整個中國,北至大漠,南到南海,東至極遠,西至荒蠻之地,他們都走到了!”致庸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悠然神往道:“茂才兄,要我說,這纔是真正的商人呀!”茂才一怔,忍不住深深地看着致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