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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致庸、長栓和高瑞,以及後一批被俘獲的茂才和鐵信石等,一共二十餘人被捆綁進了江岸上一個破爛的中軍帳內。一個虎背熊腰的匪首半倚半躺在榻上,目光兇狠地掃射着他們。旁邊一個黑衣小匪稟告道:“大王,這是一個山西運茶的船隊!一百多條茶船,船工兩百來號人,武夷山茶農幾十家,除了一些護身的兵器,沒有發現更多兵器!船上全是茶葉!”匪首看來頗爲失望,揪着鬍子煩惱道:“船上要是銀子就好了,怎麼是些茶葉,不好不好,茶葉不能當飯喫。讓我想想,還是把人砍了,茶葉一把火燒了罷!”致庸一干人都大叫起來,致庸頭上破了一處,臉上掛了不少血,他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是長毛嗎?你們不能胡亂殺人!”那匪首聞言仰天長笑,然後眼一瞪:“什麼長毛短毛,老子誰也不是,老子是自在大王,江湖人稱飛天自在王,打家劫舍,殺人放火,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致庸等人聞言大驚,一時面面相覷,呆在那裏。那黑衣小匪湊上前道:“大王,茶葉不是銀子,可我們弄哪兒賣了,能換好多銀子呢!”
那飛天自在王揪着鬍子想了半天,搖搖頭道:“主意是好主意,只是這兒不是我們能長呆的地方,官兵打跑了長毛,又沒有佔領武昌,讓我們白撿了個便宜,在這個空城稱王稱霸幾日,誰知道哪天是官兵還是長毛又打回來了,茶葉還沒出手,咱們就抓瞎了!”小匪也猶豫起來:“那大王的意思?”飛天自在王哼了一聲道:“還是把人砍了,茶葉留點咱們自己過癮,剩餘的一把火燒了,我見過燒房子,燒軍營,可還沒見過一把火燒了一百二十船茶葉是個什麼景象呢。哈哈,我喜歡!”被捆衆人一時間哭的、喊的、叫的,響成一片。飛天自在王也不嫌吵,虐待狂般望着他們,眼睛裏閃着貓戲老鼠般大爲快意的光。在前面跪着的茂才盯了這個匪首一會兒,突然膝行向前,磕頭求饒道:“大王,您是大王,不能就這樣殺了我們!”飛天自在王哈哈大笑,一腳將茂才踢翻在地,踩踏在他身上道:“那你說該怎樣殺你們呢?”茂才被踩在腳底,喊道:“大王總得審審我們,就是殺頭,也得按午時三刻的規矩吧……”
飛天自在王還沒作答,一旁的高瑞腦子轉得快,很快也膝行上前,磕頭道:“是啊,是啊,您,您總得有點那個,那個自在王的氣派吧,就算是殺頭,那也得唱個曲,有個殺人樁,喝碗壯行酒什麼的。再說,再說您也可以不殺我們啊……”這飛天自在王怪笑起來,手一揮:“好,把他們綁到帳前刑場的殺人樁上,讓他們唱個曲,把茶船一條條點上,弟兄們好好樂樂,哈哈哈……”衆匪徒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把致庸等人往外拖。高瑞被拖着,一邊掙扎,一邊仍在喊:“茶船現在點不得,晚上,不不,半夜點纔像焰火一樣好看呢!”飛天自在王哈哈大笑,突然指着高瑞喝道:“這小子有趣,就聽他的,半夜點船,大夥好好地看一通焰火。還有,把這小子給我留下解悶,其他的人,那個,那個午時三刻統統殺頭!”衆人被一路拖着,掙扎着又嚷又罵,一陣踢打喧鬧過後,除了高瑞,所有人都被綁到帳前刑場殺人樁上。百來號匪徒舉刀在四周繞成一圈,耍笑般看着他們,時不時發出一陣怪笑。
致庸扭頭向茂才看去。茂才仰頭向天,閉上眼睛。長栓在一旁叫道:“二爺,怎麼辦啊?孫老先兒,你是諸葛再世,快想辦法啊!”茂才聽長栓叫得響,慢慢睜開眼睛道:“兄弟,咱們運氣背透了,咱們遇上的既不是官兵,也不是長毛,是一夥土匪,我能做的就是拖延點時間,看官兵和長毛能不能殺回來救我們。長栓兄弟,死生由命,富貴在天,你就甭叫了!”
長栓呆了半晌,突然放聲大哭:“天哪,我活到這會兒,連個媳婦還沒娶呢,就這樣死了,我我……我虧呀!”鐵信石聽長栓哭個沒完,實在忍無可忍,喝道:“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死就死了,哭個什麼勁兒!有點志氣!”長栓哭聲驟然一停,不一會兒又忍不住抽噎起來:“我……我好恨哪!”
致庸仰天長嘆:“茂才兄,是我一意孤行,誤了你,也誤了大家!”茂才慷慨道:“東家,不要這麼說!就是你不要到這武昌城裏尋找劉黑七,我們今日也難逃此劫,這幫匪徒早在江面上埋伏着呢。”致庸道:“真沒想到,沒有死在長毛手中,卻死在一夥無名土匪手裏,也算我們不幸!”茂才笑道:“東家啊,你不會是後悔來江南販茶了吧?別後悔呀!就是死在這幫無名土匪手中,我們也是爲天下人疏通茶路而死!人生自古誰無死,至少我孫茂才爲這件天下大事而死,死而無憾!”致庸笑道:“茂才兄,有你這席話,我死時就安心多了!”
一匪徒走上前,喝道:“你們死到臨頭,不好好哭一場,卻在這裏嘀咕什麼?再嘀咕你們也是死定了!我們大王還真沒有將要殺的人再留下來的習慣!”致庸道:“茂才兄,看樣子他說的不是假話,就是午時三刻再殺,我們也沒多少時間了。多年以來,我就想等我閒了,萬事不關心了,好好地票他一齣戲。”茂才叫道:“好,東家,我來跟你串戲。”“咱們來一出《秋胡戲妻》,如何?”“就是它了。”“我是秋胡,你是秋胡之妻羅敷女。”“現在就開戲?”“現在就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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