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渣清香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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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頓頗不尋常的飯。

母親出院兩個月後的一個晴午，突然對我們說：“做一頓和渣喫吧，很久沒有喫過了。”和渣是一種我們最愛喫的家常菜。我們聽後愕然，繼而驚喜得無法形容。因爲母親的神志終於清醒了。我看見父親背過身去抹眼淚，父親在母親病後憔悴了許多。但實在沒有想到，一向堅強的父親也會喜極而泣。

於是，一家人開始忙碌起來。和渣的做法極簡單，就是秦巴漢水人家用黃豆和青菜做成的一道別致小菜。和渣和豆腐的區別是，豆腐要過濾掉豆渣，而和渣則不用。同時，和渣中還加上細嫩的青菜葉，所以當地人也叫“連渣鬧”。我們愛其味道清淡鮮香，更愛和渣的美好寓意，三天兩頭要做一頓喫的。

父親從甕中取出兩三斤黃豆，用清水在瓦盆裏浸泡小半天，又把許久沒有用過的手推石磨找出來。母親則用絲瓜瓤細心地清洗這些用具。明亮的陽光下，石磨光滑的手柄熠熠閃光。母親青絲上漫過的白髮亦分外刺目。

等到瓦盆裏的黃豆一粒粒飽滿鼓脹起來時，母親反覆將其淘洗乾淨。我們搖起石磨，母親添豆。豆汁的瀑布從兩扇石磨的縫隙間簌簌落下，空氣中立刻瀰漫了新鮮豆子的馨香。臨了，母親說：“你們去摘些青菜吧，我來推磨。”家鄉的石磨有兩種：一種是大磨，扇葉厚重，需兩人協作，用“丁”字形的磨拐，一人專司推磨，一人添磨；一種就是母親現在使用的手搖磨，扇葉輕巧，可以一手搖磨，一手添磨。母親珍愛這臺小磨，搬家時很多東西都棄了，唯獨把它一直保留着。

父親往土竈裏添了柴火，鐵鍋裏的水沸騰起來。母親將磨碎的豆子和豆汁不用紗布過濾直接下鍋，等豆汁翻滾後，再放入切碎的青菜葉，然後煮沸，添火，減火，最後撒入少許鹽、蔥段，一鍋和渣就在母親的操持下煮得清香四溢。

在整個過程中，我們看着母親忙碌着，心中無比欣慰。幾個月來籠罩在每個人心頭的陰霾漸漸散去。真的，一直以來我們都在爲母親的健康祈禱，希望飽經憂患的母親重新找回自己。因爲她已經迷失許久了——祖父去世時，幾天幾夜的操勞把母親累倒了，但沒想到親戚之間因矛盾產生的流言，纔是對母親最大的傷害。和善的母親爲了照顧祖父默默忍受了許多委屈而被人誤解。不善言辭的她又不會找人傾訴，只能像一頭髮怒的母獅一般捍衛自己的尊嚴。於是她精神崩潰了。她狂怒地責罵身邊的人，已經認不出那些關愛她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