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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客四人在“便宜坊”喫完了一隻烤鴨子,酒醉飯飽,餘興盎然,心裏都在轉着同樣的念頭,但沒有人開口。
三個客人都是“災官”,薪水欠了四個月。只有做主人的吳少霖,雖跟客人一樣是個科員,但在衆議院這個“衙門”,經費充足,不但不欠薪,而且額外加班,常有津貼;這天就是吳少霖奉派到天津去請幾位議員回京,出差旅費連津貼,弄了有一百多元的好處,所以打電話約這三個好朋友來“敘一敘”。已經叨擾了一頓,不好意思再讓他花“盤子錢”了。
吳少霖心想,這樣子“不歡而散”,有違聯誼的初意;反正是“外快”,不如痛痛快快的花一花,也是一樂。
於是,霍地站起身來,“走吧!”他說:“逛衚衕去!”
喚了跑堂來結帳,一共三塊八毛;吳少霖給了四張鹽業銀行簇新的一元鈔票,揮揮手示意,不用找了。
“謝謝您哪,吳三爺!”跑堂單腿着地“打”了個“扦”;起身向外猛喝一聲:“外賞!”
語音未落,裏裏外外同聲答應:“謝——。”
“有好幾個月沒有聽這一聲兒了!”在教育部當科員的楊仲海笑着說;不過笑得有點淒涼。
同是作客的單震興劉一鶴,亦有同感;一個在陸軍部,一個在司法部,都是窮衙門,一夏天沒有上過館子,所以聽不到這一呼百諾的一聲“謝”。
吳少霖當然很得意。肅客前行,自己跟在後面,故意將距離拉長一點;一路行去,穿藍布大褂,肩上搭一塊手巾的跑堂,無不站住腳,哈着腰,含笑招呼:“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