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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就是袁世凱。甲午中日之戰以後,他雖保有浙江溫處道的實缺,卻不願赴任,因爲道員升監司、升巡撫,起碼也得十年的工夫,功名心熱的袁世凱,一心只想走一條終南捷徑。於是上個條陳,主張練一支新軍,以矯綠營的積弊。當國的李鴻藻和榮祿,接納了他的建議,招募了七千人,就天津以南,土名小站的新農鎮上,淮軍周盛波的舊壘,屯駐操練,名爲“新建陸軍”,洋鼓洋號,壁壘一新,深爲榮祿所欣賞。
升任爲直隸按察使的袁世凱開始在小站練兵,是光緒二十一年冬天的事,三年下來,卓然有成,因而爲康有爲所看中了。這年六月間,就派人到小站來活動,袁世凱裝傻賣呆,根本不容說客有啓齒的機會。這樣到了七月裏,新政展布,如火如荼,皇帝乾綱大振,新黨氣焰愈盛。最令朝中大老側目的是兩件事:七月十九,禮部主事王照專折參劾本部堂官懷塔布、許應弢等阻撓他的條陳,不願代奏,結果禮部滿漢尚書、左右侍郎,奉旨一律革職。京中各衙門的長官,稱爲“堂官”,部裏滿漢尚書、侍郎共是六員,通稱“六堂”,這禮部六堂,盡皆革職,與光緒十年恭王以下的軍機大臣,全班被逐,都是有清開國以來,史無前例的事。
另一件是七月二十上諭:“內閣候補侍讀楊銳、刑部候補主事劉光第、內閣候補中書林旭、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均賞加四品卿銜,在軍機章京上行走,參預新政事宜。”一切大政,都由“四京卿”擬議,發號施令,亦由四京卿擬上諭交內閣明發,或交兵部寄遞各省。這等於皇帝另外組織了一個政府,原來的軍機處,就象雍正七年以後的內閣一樣,變成有名無實了。
於是舊黨,實在也就是後黨,通過各種途徑向在頤和園頤養的慈禧太后進言,非採取決絕的手段不可。而慈禧太后只是冷笑,一無表示。
到了七月二十六,突然有一道電諭:“命直肅總督榮祿,傳知按察使袁世凱來京陛見。”袁世凱是七月二十九到京的。
這天,八月初五迴天津,前後在京逗留了七天。
“恭喜,恭喜!”榮祿一見面就道賀,“我已經看到八月初一的上諭了。”
原來八月初一有上諭,嘉許袁世凱“辦事勤奮,校練認真”,開缺以侍郎候補,“責成專辦練兵事務,所有應辦事宜,着隨時具奏”。這不但使得袁世凱一躍而在一二品大員之列,並得專摺奏事,直達天聽。這是所謂“大用”的開始,非尋常升官可比,自然應該道賀。
可是袁世凱知道,在這道上諭中,榮祿最重視的是“責成專辦練兵事務”這句話,如今的兵權在榮祿手裏,也就是在慈禧太后手裏,而皇帝想假手於他奪太后的兵權,榮祿就必得爲太后爲他自己保護兵權。這道上諭一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后帝母子之間的衝突,已很少有調停的可能,而首當其衝的是自己,也是榮祿!
局勢如一桶火藥,而藥線在自己手裏,一旦點燃,如何爆出一片錦繡前程,而不是炸得粉身碎骨?這個他從午前十一點鐘上火車,一直到此刻,五個鐘頭的考慮而始終不能委決的大疑難,是到了必須作決定的時候了。